他略蹙了蹙眉,道:“焰火燃放以后,满街都是硫磺火石味,太熏人。家中待着便好,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玲珑噘嘴,嘀咕:“你真无趣。”
“敢情去瞧焰火便是有趣了?”
玲珑颔首,兴味十足地道:“从前内城一放焰火,小弟们就来喊我上屋檐观火花。那烟花硕大,贴着脸,在跟前绽放。火星子好似都要烫着我眉毛,可漂亮了。”
白梦来想起,他幼年时期都不曾瞧过焰火。因他居住的地方规矩太多,怕走水,怕有闪失与疏忽,没人敢在庭院内燃烟炮。
那些高墙耸立,将人困于其中。白梦来只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火光,听到隆隆的烧烟火声,却无缘亲眼瞧见。
白梦来思绪万千,道:“我其实从未仔细赏过烟花。”
“嗳?”玲珑纳闷地望着白梦来,“白老板不是在皇城长大的吗?逢年过节内城都燃焰火,又怎会没见过?”
白梦来如梦初醒,含糊其辞:“家中规矩森严,不让在外逗留太久。因此,我不曾出门观过火。”
闻言,玲珑心疼起白梦来,安慰他:“原是这么一回事呀!放心吧,今晚,我就让白老板得偿所愿。”
“嗯?你想做什么?”白梦来不知她在打什么算盘,只觉得她眼珠子骨碌碌转,没安什么好心。
玲珑吃吃地笑,说了句“保密”,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待到了夜里,柳川和兰芝上街游玩,金膳斋里,只留下了玲珑和白梦来。
玲珑鬼鬼祟祟地推窗来喊白梦来,道:“白老板,你多穿件衣衫,我带你……吹吹风。”
白梦来闻言,还真披了一件梨花白狐裘上身。
他推门而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玲珑搂住了腰。
小姑娘头一回投怀送抱,教他心里头既暖和又熨帖。
还没等他开腔说两句温情话,玲珑就开始作妖了。
她当即揽住白梦来,一道儿飞檐走壁,将人带上屋檐。
白梦来一向矜持庄重,何时有过这样仪态尽失的时刻?可他踏在窸窸窣窣作响的屋檐黑瓦上,一不留神便会摔下去,顿时不想吱声了。
待他站稳了脚,这才横眉冷对玲珑,问:“你做什么?”
玲珑傻笑:“不是白老板说,你从未观过焰火吗?我特地带你来看看呀!”
“若是想看,庭院里不也能瞧见?何必……”白梦来看了一眼地面,“冒这般大的风险。”
“那不一样!我瞧过的好东西,也想让白老板瞧瞧。”
她有的,所以也想白梦来有。
敢情玲珑还是一片好心么?
白梦来知晓她一直都少根筋似的做事,气也撒不出来了。
只是他有些恐高,此时也只敢拘谨地站着,生怕掉下去。
玲珑见状,朝白梦来伸出手,道:“牵着我,必不让白老板少一根汗毛。”
白梦来不肯伸手,觉得自己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罩着,很失男子颜面。
玲珑却没他那么多的细腻心思,自顾自一把抓住了白梦来的手。
她牵着他朝前走,不远处,露出星星点点的暖色火光,那是万家灯火。
入夜时分,烟炮燃起。先是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继而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升天火苗在暮色沉沉的夜里炸裂,碎成一场绚烂多姿的花事。千万重烟花在天幕绽放,东落西升,此消彼长。好似落不尽的花雪,辉煌于夜空,而寂灭于青阶。
白梦来头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热闹,他不爱看焰火,也不爱逛市井。他是孤僻而冷淡的男子,最爱独来独往,不要和任何人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