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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垂下了头,自嘲地一笑:难道还想像前世一般,三十年不长大么?前世的三十五岁的郝白嘉,不比十五岁的少年更懂事;而现在二十二岁的连无暇,站在一大群平均年龄大过他二十岁以上的官员中,早已经褪尽了青年人的热情。
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把桌子上的各种文件收拾起来,放进柜子锁好,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来到了自己的官轿面前,抬脚走了上去,坐稳。四品官的官轿足够舒适。曾几何时,他不喜欢这种慢吞吞的浪费时间的交通工具,但现在,他却十分享受这慢悠悠的路程里难得的放松:无论是在宫中,在官邸,还是在家里,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官轿里窄窄的方寸之间,在小小的茶桌上摆上一壶香茗,慢慢的品评,或者闭上眼睛小憩片刻……都是他难得的安宁。
然而这种休息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才刚喝完一小壶茶,就已经到了家门口。连瑜把茶杯放下,慢吞吞地起身,轿子外,小人已经把精致的脚凳摆在轿子边。他踩着脚凳下来,一边走着,漫不经心地问迎出来,现在跟在他身后碎步走着的管事:“今天家里还好么?”
管事跟在他身后,垂首道:“夫人今天去观音庙拜菩萨,求了个送子观音回来;二夫人在家里见了两位外头铺子里的主事,又去看了老姨奶奶,两位姨娘,还给燕姨娘请了一次太医。另外二夫人家里来了人,好像是二夫人的兄弟,二夫人自己拿了二十两银子把人打发走了。”
连瑜点点头,摆摆手,那管事不再跟着了,停步,等连瑜走远,拿出手帕擦擦汗,转身离开。
连瑜走进住院,方氏跟胜男迎了出来,双双下拜,他微微点头,径自走到八仙桌前坐下,这才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两个女人这才跟了过来,站到连瑜面前,连瑜问:“今天家里一切都好?”
胜男道:“老姨奶奶今天胃口不错,三顿饭都吃了不少,上午去看了燕姨娘,再燕姨娘那里打了一会儿络子,下午去花园逛了逛,回到房里又绣了会儿花。燕姨娘今天不大舒服,早上见红,我请了太医,太医说脉象不大好,不过倒不像快要早产的样子,给开了新药,连吃了两顿,胃口便有些差,晚饭到现在还没吃呢;穆姨娘有点咳嗽。也已经让大夫看了,说是肺热,也已经开了药。”
连瑜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胜男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他说着站起身来,胜男忙道:“我让人把老爷的饭摆在燕姨娘那里!”
连瑜微微点头:“这个以后就不用问了,我这阵子都在她那里住!”说着走了出去。
方云清看着连瑜走远,看向胜男:“厉妹妹辛苦了,不过老爷如今的心思都在子嗣上头,怕是白瞎了厉妹妹的这番辛苦呢!”
厉胜男看看她,淡淡道:“老爷的心并不是在子嗣上头,要不然早就宿在别处了。”她说着冲方云清福了福身,告辞走了出去。
方云清扭头看向自己的卧室,她今天求了个送子观音回来,可观音再灵验有什么用?老爷不住在自己这里,便是观音大士也没办法!
连瑜并不知道这一对妻妾在他走后又有一场小小的交锋,于他而言,只要方云清安分守己不要再惹事就行了,至于胜男,她从来不担心:他从来不怕聪明人,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聪明人懂得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聪明人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蠢人不一样,她们需索无度,你没法诱之以利,因为她不懂得等价交换,只想拼命得到:在方云清学聪明之前,他不会再给她任何伤害别人的机会的。
连瑜面无表情地走出住院,冲着燕惜惜的院子过去,进了门,听见里头传来弹琴声,然后琴声停了,穆巧巧苦恼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公子听乐声对你好,可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总听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没问题么?”
燕惜惜软软的声音传出来:“反正我听着心情挺好的。”
连瑜掀起帘子,已经换上了一脸的笑容:“你心情好就行了,管那臭小子或者臭丫头喜欢不喜欢呢?”
燕惜惜十分开心地看向连瑜:“公子回来了?今天回来的倒是比平日早呢!”连瑜道:“嗯,想你了,就赶紧把工作弄完赶紧回来了!”说着冲穆巧巧道:“巧巧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穆巧巧摇摇头:“不了,公子过来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我就是来陪惜惜的,没准备骗一顿饭呢!”说着福了福,直接退了出去。
燕惜惜看着穆巧巧的走开的方向,轻声道:“巧巧是个好心的。”
连瑜点点头:“我知道。”他看向燕惜惜:“你今天还好么?胜男说你吃了两顿的药,没怎么吃饭?”
燕惜惜抿嘴笑笑:“肚子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一大碗汤药灌下去,哪里还有地方放饭菜?不过晚上的药吃得早,这会儿倒是觉得有点饿了。”
连瑜笑笑:“正好,咱们一起吃饭。”
燕惜惜看看连瑜,犹豫着说:“公子,你现在本来就忙,天天回来还总是在我这里住,我总是起夜,你辛苦了一天,晚上却连觉睡不好,我看你这阵子瘦了一大圈儿,这么下去怎么行?要不然,你还是到别处歇着?”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连瑜一边给燕惜惜盛汤,一面满不在乎地说:“我睡眠好着呢,这边醒了那边就又睡着了,倒是你,每次起夜之后老半天都睡不着,你看你这么瘦,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