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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喜叫道:“那二百兄弟就白死了?”
严青嗤道:“白死?想他们不白死,你先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如果不是你这么肆意妄为,给大宋结仇,人家一个西夏人,犯得着豁出自己的命,把咱们的兵领到蒙古人的包围圈里么!那人既然已经死了,此事到此为止!他老婆孩子早就被你杀了,这会儿你还提个屁的报仇?你再去把他的同乡全杀了,然后再招来更多的恨死大宋的人的西夏人,让咱们在边境线上到处都是敌人,一步都动不了,这你就痛快了!?”
严青说罢,再不理白林喜,喊了人把他拖到他的营房里歇着:“喊个大夫给他看病,从今天起,军务由何德庆代管!”
赵航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的,当然,是卢玉郎去打听的。
白林喜前阵子追击蒙古人的时候,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屠杀了一个蒙古人的部落。他还顺便把离那里不远的,一个西夏人的游牧小部落的人给杀光了。那个地方,是三国交界处,宋人不喜争斗,大部分退回了离边境线更远的地方。而西夏与蒙古人,因为都是游牧部落,不打仗的时候,混居在一起,便有了一部分交往,甚至通婚。
白林喜屠杀蒙古人的部落的时候,一部分人逃了出去,白林喜一路追击,追到了一个党项人部落。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白林喜和他的士兵常年跟蒙古人打交道,对蒙古人跟党项人的区别还是非常清楚的,把所有人集合到一起,然后毫不费力地便从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部落里搜出来了一个蒙古孩子,这是个蒙古,西夏混血的孩子,他的母亲带着他想要逃回自己父母的身边,结果被白林喜抓住由头,将这个党项人的部落杀个精光。
然而就像那个被屠的蒙古人部落会有党项人部落的亲戚一样,这么一个党项人的部落,又怎么会没有在别的部落的亲戚?这里头便有个嫁到别的党项人部落的党项人姑娘,这一天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结果飞来横祸,母子三个人都被白林喜的手下杀了。
接下来,就像许多复仇故事那样,这个女人的丈夫去接老婆孩子,看到的是被破坏的一塌糊涂的杀人现场。白林喜胡作非为这么多年,但一直没有御史真正抓住他的那柄,这家伙确实是做坏事儿不留痕迹的。可这种不留痕迹也就是糊弄糊弄御史之类的千里之外的外行人,大兵杀过,怎么可能没有痕迹?周边一打听,真相很轻易地就被还原了。这个党项汉子恨死了宋人,于是在被宋人的军队请去当向导的时候,把他们领进了蒙古人的一个超大部落的练兵地……
“白林喜这次算是玩脱了!”卢玉郎对白林喜一点好感也欠奉:“这条疯狗见谁咬谁,也就是胡将军,过去一直护着他,如今胡将军不在了,他还闯了这么大的祸,如今别说接替胡将军的位置了,他自己的位置恐怕都不保了。”
赵航的心情更糟了,这都算是什么事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话,他听说过,可他没有想到,这句话的影响居然会大到如此的地步!只因为对方不是本族人,甚至连敌人都算不上,稍稍一点触犯,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全都杀光了……
赵航的病渐渐好了,不过白林喜却一直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他依稀听说这次白林喜捅了大篓子,西夏派来了官员来问询这件事儿,严青东遮西掩,总算把这事儿给推到了蒙古人头上,至于西夏人到底信不信,这可不好说,反正他们到太原溜达一圈儿,知道了村落被屠的“真相”后,便转而谈起了想请大宋派出医疗部队到西夏境内去帮助处理核瘟灾害的问题,这个问题严青实在没法应承,虽然太原府核瘟得到了控制,但是云中府的核瘟已经十分严重了,他正想组织人援助那边呢,自家都忙不开,哪里顾得上西夏?可这事儿摆明了人家不去刨根问底,就是为了要点好处,最后的协调结果是严青拿出五万贯给西夏的疫病援助款——实际上,这些钱,全都是严青自掏腰包。自己国内都成这样子,谁有心思管别人?想也知道,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严青花钱免灾,硬生生用钱把事儿给压下来,要是传到开封,一百个白林喜的脑袋也不够砍。更不要说,这种事儿拿到台面上说,在外交上会很被动,损失会更大。
“所以白林喜这厮闯祸,却让严大将军掏钱?这算什么道理?”卢玉郎听到消息,气的跳了起来:“大哥你不生气么?那里面有一半儿都是你跟大娘的钱,凭什么要给那些党项人花?白林喜杀了党项人,把他送去偿命好了,凭什么要别人替他担着?!”
赵航根本不在意这点钱,严青的家被烧了,现在手头紧,自家人,不从他这里支钱从哪里支呢?与这件事儿相比,他倒更关心调配人员去云中府援助的事儿。
建业三十一年的春天是在一片大雪中到来的,迟来的大雪从北到南席卷而来,在蒙古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春季雪灾之后,大雪把太原府也盖满了。严青的心情越发低落:“从核瘟里活下来的老弱病残,再被冻上一冻,怕是又要死上一批人。云中府那边不管不行了,再不管,真要成了一座死城了!”他环视着屋中的大夫们,叹了口气:“此番去云中府,不比在太原行医,情况很糟糕,我也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不勉强你们去,愿意去的的,跟我报备一下,每人可以提前拿到这次支援云中府可得的二百贯的薪俸,是自己花,还是捎回家里,都随你们的便。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的话,照平日抚恤金的三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