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杪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幼时那些“小夫妻”的言语也终成了闲时笑谈。
哪怕只是戏言一场,终究是抹不掉的回忆,可他没料到老天如此无情,竟连这点回忆也要从裴杪脑海中抹去。
当谢桓再次于丞相府中见到裴杪时,她正站在院中的槐树下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一如他记忆中那样明艳动人。
淡白发绿的槐花一串串坠下,随风微微摆动,裴杪注意到他的存在,转头向他施以一个陌生而有礼的微笑。
“端王殿下。”
谢桓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疼痛,悠远又绵长,停滞在胸口迟迟不肯散去。尽管听闻消息后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刻却还是无法抑制住心头的情绪。
裴杪从不会这样唤他,她一直都唤他阿桓,亦或是戏称“小田鼠”。
他呼吸微微一顿,扬起温润的微笑点头唤道“杪杪,头上的伤可好些了我特意备了些膏药,兴许你会用得上。”
“多谢端王殿下关心,已经不碍事了,就是好些往事已不记得了。”裴杪朝他歉意一笑,不动声色地静静打量他。
谢桓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能察觉的到,对方眼中深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炽热感情。
“不必如此唤我,我同杪杪自幼便是玩伴,你同往日那般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裴杪应了一声,他张口无言,两人在庭院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末了,还是谢桓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我此前来是为了与裴相大人议事,也是顺道来瞧瞧你。”
“那你大可放心,我无事,爹还在堂厅中等着你呢,你快去。”
裴杪微微一笑,目送他缓缓抬起步伐离开了视线,神情若有所思。
这位端王殿下对裴贵妃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她一眼就瞧出来了,然伊人已逝,她无法代裴贵妃回应对方这份感情。
这幅身体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想到这里,裴杪慢慢也笑不出来了。
她昨日才管程夫人求了把霜降带回宫。
霜降是幼时就跟在裴贵妃身边的婢女,裴相重视女儿,就连给她选得贴身丫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霜降的功夫甚至比不大内侍卫低。
原本霜降是随着裴贵妃一同陪嫁入太子府的,可谷雨受谢荣之意总在他耳边吹风,裴贵妃便将霜降遣回丞相府了。
裴贵妃对霜降的感情很深,她也不愿霜降在后宫中陪伴自己一辈子耽误了大好年华,便放她回去嫁人,谷雨因此趁机上位成了她身边的贴身丫头。
这几日,裴杪称睡在揽月殿总做恶梦,梦见有毒蛇要咬她,还有人要追砍她。
梦境自然都是瞎编的,目的是为了能把霜降带回去。
裴杪称相府丫头只有霜降一个她还有些许印象,所以想让霜降进宫陪伴自己一阵子。霜降一听二话没说立马就应了,更是感动裴杪忘了那么多人却还对她留有部分记忆。
“若不是当初娘娘赶霜降走,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说好了要照顾您一辈子的”
裴杪因骗了她而心中稍有愧疚,霜降已经成亲了,她这命令一出,对方至少要在宫中陪伴她一年,期间不便出宫探望家人。
但别无他法,眼下实在是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亲信了。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一个懂得医术的高手,以治病养生的名义带回后宫中,替她暗中调查下毒的事情来。
裴相知晓了她的念头,立刻就派人下去照办了,但中毒的事裴杪仍闭口未提。
在相府休养期间,谢桓来的次数很频繁,即使为了探望裴杪,也是有大事与裴相商量。
裴杪不吭声地在旁边听裴家父子闲聊,也大致得到了不少消息。
听说京城似是暗中埋伏了南蛮势力,谢桓探查到朝中可能有奸细隐藏,想与裴相交换消息调查真相,此事也已经同谢荣上报了,目前还没有打草惊蛇。
裴杪眼神微沉,朝中有没有奸细存在她不知道,但裴府衰落却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约莫在小半年以后,裴相会陷入通敌卖国的乱案中无法抽身,东厂与大理寺虽搜集不到完全证据,但裴府却还是因为此事元气大伤。
证据当然搜集不到,因为这都是谢荣在处理奸细时顺便设计打压裴相的,目的则是逼右相交出手中的权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陷害他们的人是当今天子圣上,裴相如何敢翻案,如何能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