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茶听到那声“娘子”,脸上神情忽尔放松了一些。
方小染扶着方晓朗的手才勉强站起来,跟着领路的小厮摇摇晃晃的出了庭院,向园林深处走去。走了没多远,脚下愈发软弱,原本只是扶着方晓朗的手,后来干脆靠在了他的肩上,一边走着,眼睛倦倦的睁睁闭闭。
偶一睁眼时,望见一株白兰树下一抹紫色,便抬手一指,欣喜的道:“啊,在那里。”
格外欢欣的语气,招得搀着她的方晓朗砸下一记冷眼,她却完全没有发觉,只因为总算找到了人,她艰难的步履也可以歇歇了而感到欣慰。
袭羽坐在长条石凳上,倚着树干,头抵在树干上,黑发柔顺的垂在脸侧,双颊醉红,长睫密密的覆着,似已睡去。
领路的小厮先一步跑了过去,轻声唤道:“王爷,莫要在这里睡了,方神医和染掌柜来请您回去了。”
他的睫颤了一下,却仍未睁开,闭着眼睛道:“我没有睡,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你退下罢。”
“这……”小厮犹疑的看向方晓朗。
方晓朗点头道:“我们来照料王爷罢。他若睡着,我会叫人过来。”
小厮这才退下。
方晓朗扶着方小染在长凳的另一头坐下。方小染总算是挨着了凳子,舒适的倚着方晓朗,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嗯,她要睡着了……
他见她实在是困倦得不行,就轻揽了一下她,她便顺势趴在了他的膝上,惬意的蹭了一蹭,舒舒服服的打起盹来。
袭羽睁开眼睛,头抵着树干略转过来,有些朦胧的目光看向睡着的人,用浸了酒意的慵懒声音道:“嗯,染儿醉了呢。”
“是啊。”方晓朗答道,低眼,冷冷的视线砸在膝上那一袭乌发上。这个女人,看到袭羽与林清茶在一起,就失态了呢。
一杯杯的闷酒,灌的倒是直爽。
袭羽的嘴角忽然勾出一笑:“你……就将她交与我吧。”
方晓朗眸如碎冰,扫视过去:“你若再来搅和,休怪我不客气。”
“呵……”袭羽复又合上了眼睛,脸抵着树干笑得妖娆万分,“方晓朗……你快意江湖,学来的这些任性不羁的脾气,当真是酣畅淋漓,让人艳羡呢。你竟忘记了自己原本不是江湖中人吗?……若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又何谈保护你的女人?”
方晓朗硬梆梆道:“我自然定能护她周全。”
袭羽泪花都笑出来了:“你能?……只凭着一味蛮勇,你凭什么说你能?你离开这阴险繁局太久了,忘记它的利害了。那明刀暗箭,风起云涌……儿女情长,何处容身。自己的命运,还有……都无能为力……连一条狗,都成了牺牲品……”声音谙哑下去,直至无声。阖了眼睛,方才笑出的泪花濡湿了睫,笑意却隐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