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爸郑妈都是普通小学老师。那个年代,小学老师还是个很寒酸的职业,郑家的家境自然也就相当普通。
但因为这件大喜事,郑爸不惜出了一大笔花费,带全家去市郊新修建的大型游乐场玩——这是郑夏秋一直没说的愿望。
这一天他们全家过得非常快乐,周六一大早就出发,到傍晚快闭园才准备往回走。
即使是十三年后的今天,郑辛依然能真切地回想起那天的夕阳特别绚烂。他额头汗津津地,一边往出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母亲发现了,带着浅浅的笑意戳了戳父亲;父亲回忆,拿出钱包数了数,然后十分豪气地说:“走,咱们晚上去肯德基。”
那年代肯德基还是个稀罕物,普通人不会轻易光顾。A市也就那么一家,开在最繁华的市中心,谁要是去吃过,可是能好好在同学间说一说的。
郑夏秋还是小孩子,一听眼睛就亮了。但他马上想起那地方花费不菲,又犹豫起来。父亲笑着拍拍他头,拉着他往前走。
于是他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母亲骑着另一辆车和他们并排,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前往市中心。
就在某个路口,他们刚向左拐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辆车。
郑夏秋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到重重撞到了什么,然后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中心医院,一切都变了,天翻地覆。
“你知道孤零零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吗?”郑辛轻声道,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章渊说。
后者闭上眼睛,脸上表情痛楚至极,显然郑辛的话击中了他的内心。
但这些郑辛并没有注意到,他紧握着双手继续说着:“我在医院躺了十几天才醒来,他们……都死了……为了护着我死了……但我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等我知道的时候,只拿到两个骨灰盒!”
郑辛说到这里猛然停住,眼眶通红,紧紧咬着牙关,像是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无法控制自己一样。
许久,他才再度开口:“……对方连面都没有露,做得好绝啊!要不是后来梁岳山帮我查到了车牌号,我连正主都找不到。”
说完,郑辛抬眼死死盯着章渊,一字一顿地说:“都是你。”
这三个字蕴藏了多大的恨意,章渊不用想都知道,他下意识地解释:“当时我并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章渊推脱之言激起了郑辛更大的愤怒,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打断:“用三十万就摆平的事,怎么会劳烦章公子关心。您真是好大手笔啊!”
随着他的怒吼,章渊的脸一分一分地白了下去。他还想解释,想告诉郑辛并不是那样,但动了动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此时此境,这句话轻飘得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大祸已经酿成,十三年过去,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如果郑辛对他喊“你把他们还给我”,那他该怎么面对?章渊连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