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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床后的柜子里找了些伤药出来,然后用布巾沾着小太监送进来的清水,小心地把伤口周围擦干净,然后上了些药。伤口很疼,容轩的动作不便,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细密的汗水。但是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咬着牙,用旧衣撕碎的布条慢慢包好。
等容轩将剩下的事处理完,确保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已至辰初,该是瑞臻去书院的时辰了。他拿起佩刀往外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停住。
容轩站在原地,踟蹰片刻,又踏步向外。到含清殿,当值的太监说皇上已经走了,容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也走了。
这结果并不算意外,他知道瑞臻看来孱弱,实际上确实个决绝的性子。昨晚他说叫自己走,原来果然不是一时意气。
出了含清殿,容轩漫无目的地在宫内走。他从未这样清闲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前他总是绕着瑞臻,大小事都一手操办,如今却似乎一下子无事可做了。
路上遇着他的侍卫太监都十分惊讶,甚至有人呆了很久才想起行礼,大概他们也没想到竟然遇到闲逛的容大人。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容大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恍惚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联想到方才皇上一人去书院,侍卫太监们都猜测大概是皇上和容大人又吵架了,只不过这次看起来颇为严重。想到此处,聪明的缩缩脖子去忙活自己的事,而有些却迫不及待地想和人说道说道了。
容轩是真的什么也没注意到,他一直走着,凭借自己的双脚将自己带向任意的地方。不知走了多久,他刚回过神来,便见一个小太监抱着坛子急匆匆走过,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你等等!”他觉得有些奇怪,便开口叫住。
小太监吓一跳,回头见是容轩,又松一口气,颠颠地跑过来:“原来是容大人,奴才方才没看到您,您可别见怪。”
容轩问:“你是哪里当值的,为何在宫里跑得这么急?”
按照规矩,在皇宫内行走应当不徐不疾,步伐沉稳舒缓才对,这小太监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他马上意识到了,连忙回话:“容大人,奴才是膳房当差的进福。方才急着给冯大人送东西,一时间没注意……”
“冯大人?他又没去书院?”容轩自言自语道。这么说瑞臻今日是一个人……他下意识这么想,脸色马上有暗了些。
进福见容轩这样,吓得连忙说:“这个……奴才……”
容轩无心和他纠缠这些,只是指着坛子道:“你要送的是什么?”
见他不追究自己说漏嘴,冯大人没去书院的事,进福松了口气,立刻眉开眼笑地说:“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容大人有所不知,奴才别的本事没有,就喜欢酿酒。这是奴才自己酿的,刚才开的坛子,香着呢!冯大人好酒,奴才便送去给他尝尝。”
容轩内心正愁,此刻忽然听得“酒”字,心中一动。
他平素并不喜此物,并不以为有何好处。只不过听人说“酒能消愁”,且看冯启云一喝酒就开心的样子,便有些难耐了。他无事可做,“愁”却不少,正需要这个。于是他一伸手说:“给我吧。”
进福一愣,不知道容轩在说什么。后者示意他手中的坛子:“酒,我拿回去喝。”
“可是冯大人……”进福见容轩对自己的酒有兴趣,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想起已经给冯大人说要拿去,便为难起来。
容轩心情不好,不似平时有礼,直接上前从进福手中拿过酒坛子:“你去和冯启云说一声,就说酒我拿走了。”说吧抱着坛子就往回走。
进福张大了嘴,容大人今日也太奔放了。他站在那儿仰望了会儿容轩的背影,忽然想起酒已经没了,便一边叹气一边去奉贤阁给冯启云回话。
容轩抱着酒坛子回了寿阳宫。
多日未归,头一次回来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容轩自嘲地笑了笑。
跟着他多年的太监小竹立刻迎了出来,一见他这样,便知道容轩此时心情不好。小竹素来知道容轩性情,当下什么都没有多问,只叫人去寿阳宫后的园子里摆上桌椅——容轩有烦心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在此处沉思。他眼尖地发现了容轩手中的酒坛子,就顺便叫人准备了点心小菜,还放上了小儿拳头大的酒杯。
容轩走了一路,此时觉着有些疲倦,就着小竹叫人准备的水擦了面,然后就到园子里。眼见小竹准备妥当,他略微轻松了一刻,坐到摆放在他惯用的椅子上,默默看着身边小池塘里游动的金鱼,动手开了被黄泥封着的酒坛子。
醇厚的香气立刻飘出来,容轩一愣,没想到那小太监所言不虚,他确实是酿酒的一把好手。容轩虽然不常喝酒,却也辨得出酒的好坏,他想着要喝酒的时候就能遇到好酒,也算幸运,一边将坛子里的酒倒到杯子里,端起来一饮而尽。
热辣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咽得太急,一些酒液呛到了,激得他想咳嗽。但他将这感觉生生压住,感觉喉头中针刺一般开始疼痛,仿佛让心里舒服了一些。
难怪人说酒是好物,确实有些作用。容轩想着,又倒了一杯。不一会儿七八杯下了肚,容轩觉得从腹中生起一股暖意,胸口激荡不已,仿佛深埋在心底得东西都要叫嚣而出。他努力压抑着,却让自己更加难以自持。
“听说你劫了我的酒。”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容轩回头,正是冯启云。他手里也抱了个坛子,闲闲站在园子入口处看他。小竹在他身后有些忐忑地说:“奴才来不及通报,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