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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虽然还有些疑虑,容轩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听瑞臻接着说:“这些日子我做些准备,你好好养伤吧。”说完起身欲走。
虽然是在含清宫,此处定然也少不了邺王的眼线,瑞臻来看容轩的事难保不会被发现,因此他也不欲逗留太久。容轩也知道这些,并没有出声挽留,只是有些艰难地撑着脖子,一直看着瑞臻离开的背影,直到荣生替他掩上房门都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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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偏殿,瑞臻的脚步就慢下来。
荣生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问容大人的事,看见他脸又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慢慢走。
而瑞臻,此时心中却是一团乱麻,纠结地理不清。
他骗了容轩。
当然,冯启云那时确实留下了一封密信给他。虽然瑞臻看过之后就毁掉了,但信上所说之事就如同刻在他脑中一般——那是冯启云留下的生路!一条逃出皇宫地,极为稳妥的路!
瑞臻在无数个夜里,反复思索,也觉得那心上所说十分可行。也便是说,只要他下了决心远离这一切,他极有可能真的能逃出去。
这么长时间,瑞臻都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那条生路变得像心底的支柱一样,再苦再难熬的时候,想到他仍有退路,瑞臻就能变得更加坚韧。
但看到被伤得血肉模糊的容轩时,瑞臻后悔了。这次之事杖责三十,他日便有可能丢了性命!
容轩的处境太危险了,他腰间的红斑已经埋下隐患,而他所实行的计划也并非没有曝光的一日。到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但是容轩呢?
就在那时候,瑞臻下了决心,动用那条最后的生路!
只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和容轩一起走。
就算会死,就算是以卵击石,就算他的国家一去不返,他也没有放弃刺杀邺王的打算。那是最后的尊严,如果忘记那些惨死的人选择偷生,瑞臻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他不希望容轩一起,就像他说的,他想容轩活着,哪怕只是做个平民,也想他活着,在某个地方平安地度过一生。
只要能偶尔想起他,就成了。
就像容轩了解他一样,瑞臻也深深知道容轩的性子。要他抛下自己独自逃走,这种事容轩绝对不会做,就断自己命令他也不行。
因此瑞臻佯装要和容轩一起离开,他打算等一切妥当,就想办法弄晕容轩将他送出去,自己留下。
当然,突然少了这样一个人,对邺王解释起来是有些麻烦。但那时他无所顾忌,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也许容轩会恨他,但只要能活着就行。
瑞臻打定主意。但即使如此,想到要就此和容轩分别,他心中仍像刀割一般痛苦。离开的那段路不短,瑞臻仍然走得很慢,仿佛压制脸上痛楚的表情已经用尽他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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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轩毕竟是习武之人,十数日后,他身上的伤便无大碍。
而瑞臻这边,已经按照冯启云信中所述联络到了他留下的负责那条“生路”的人,并且商量好了行动的日子。
二月初八,宜开市,宜移徙。
说也奇怪,这天的天气也好似有心相助一般,一入夜便起了风,密布的阴云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真当得起“月黑风高”四个字。
按照那人所说,瑞臻跟容轩轻身上路,等到侍卫们换班时翻出了园子——好在容轩武艺不差,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人走走停停,十分谨慎,到皇宫西北方的一略显破旧的小楼处才停下来。这里正是原先冯启云所住的奉贤阁,自他走后一直无人管理;一统之后,这处既没划到瑞臻的园子里,也没正式并入皇宫,就像被遗忘了一样。说来也是,邺国崇尚武力,对陈国藏书并无多少兴趣,因此极少有宫人到此处。
瑞臻藏在一道墙的阴影后,心中有些忐忑。他虽然确信冯启云留下的那人值得信任,可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他也并不知晓。说起来跟含清宫相比,奉贤阁确实要更靠近宫墙得多,但要想出去,还要经过数道宫墙,怎么看也不是一见容易的事。
“公子。”正思索间,有人在身后轻声叫。容轩和瑞臻都吃了一惊,赶紧转身,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内侍站在两人一丈远处。
今晚事关重大,容轩警惕四周一刻也没有放松,但这人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不让二人发现而近身?他完全不知道。想到这人若是敌非友,瑞臻会有什么后果,容轩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瑞臻虽也是第一次见冯启云的人,却不像容轩那样紧张。一来他与此人通过信,二来……见他这等能耐,便更相信他有手段带容轩出城了。
那人含笑而立,让容轩和瑞臻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没有说自己是谁,也没有说别的话。而瑞臻仿佛和他有某种默契一样,也省略废话直接开口问:“我们怎么走。”
“随我来。”那人点头,率先在前带路。
只跟着走了几步,容轩便发现他走到路线很刁钻,都是视线的死角,就算有侍卫经过,只要不注意也根本不会发现。
这人竟对四周环境熟悉至此,着实令人惊叹,当即容轩也放心不少。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人才停下来。三人身处之处为一相当宽敞的院子,院中央零星散落着木桶和长条凳,而院子边沿处是一排低矮的房屋,停着三辆运送货物的板车,上面各有一个长形大桶。
空气中飘荡的挥之不去的臭味让瑞臻身形一顿,脸色有些难堪地问:“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