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创建合欢宗地时候,闲来无事,曾经对某种人有过深刻的研究。”
“说有一种人,是天生修慈悲道的好苗子。他们天性比常人更容易动情,无论是对道侣、朋友、师门,他都爱其胜过爱自己,愿意为之舍生忘死、肝脑涂地。而且并不容易生恨,彻骨之仇让时间一冲,也能淡很多。”
“这种人,会轻而易举地爱上世间万物,包括他日常相处的小徒弟。天性,没法子。”
“但是呢,这小徒弟可不知道啊。小徒弟可以为是两人细水长流、情愫暗生,遂不顾世道闲言碎语,一头扎进洪水里,要在里面苦苦扎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顾千秋静默地看着他。
“以往教众遇到这种人,我都会让他们跑快些,别不小心溺进去。我会告诉他们,‘这种人啊,天性会爱上万物,包括你在内,而已,所以千万别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
“但是呢,可能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吧,他们太愿意在普世里面找特殊了,他们就觉得,自己肯定是万物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哎,可这何其艰难啊。”
“而且这种人吧,真可恨,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处处留情,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留下一大堆风流债。比如会有什么人美心黑的天生媚骨的教主、一辈子不能去往极乐的在世活佛、宁愿沉迷黄粱一梦的鬼蜮之主……”
顾千秋面无表情地打断:“呵,我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你随口瞎编的呢?”
呼延献无辜地眨眨眼睛:“是真的。”
呼延献往前探身,按住顾千秋的手背,又认真地看着顾千秋的眼睛,温情地说:“于情于理,这种时候,我都应该劝那个倒霉蛋小徒弟及时抽身,切莫沉迷。”
顾千秋没有一点情绪外露,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呼延献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说:“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现在让他抽身,不如现在劝他去死。所以我只能从那无情之人身上下些功夫。多多少少,给他一次机会吧。”
顾千秋垂下眼皮,像尊菩萨似的。
呼延献退了回去,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音,才叹惋地说:“千秋,你不是什么良缘。那些爱上你的人,都是他们命中的劫难。……但郁阳泽是你的良缘。”
顾千秋掀开眼皮,看着他。
呼延献轻轻扒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皮,荼蘼花开红艳艳,说:“我看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得过分了。
但只是下一秒,呼延献又恢复了之前笑吟吟的神色,起身,伸了个懒腰。
似乎偷偷看了一眼矿道的尽头。
身影已经不见了。
呼延献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边伸懒腰,边说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你且慢慢想,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晚安呀。”
矿道中又重新安静下来。
顾千秋垂着眸,看着郁阳泽。
呼延献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