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冬嘴巴抖动,想斥他胡言乱语,可最终,他也只是朝着昏迷中的皇上跪了下去。
“父皇神武了大半辈子,想来也不愿意老来受尽磨难,这对父皇也是好事,范公公,传令礼部做准备吧。”
“……是。”
“除姐姐外其他人都退下。”
安平之和温神医也都识趣的离开了。
“姐姐,你扶我走近一点。”
桑夏木然的扶着人走近,看着床上的人,心里空着,脑子里也是空的。
夏元昊直接在床沿坐了,前所未有的大胆随意。
“在我懂事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因为只有我得了例外,比后宫妃子都离得父皇更近,后来懂事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后宫,谁行事都带着几层意思,所以我总是往外跑,父皇都知道,可他从不拦我,更纵容似的给我一个身份做掩饰,一出宫门我便总是忍不住想,要是能不回去就好了,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去,疼爱不是真疼爱,喜欢不是真喜欢,讨厌不是真讨厌,就连敌人也不是真敌人,一旦涉及利益,随时都能失忆似的忘了那些龌龊事联手。”
抓住父皇枯瘦的手,明明离开前父皇还好好的。
夏元昊眼里有了湿意,“父皇其实都知道,只是他不看在眼里,后宫妃子没一个有强势的娘家,她们翻不起大浪来,他连安抚都不需要,动辄十天半个月的宿在正德殿,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那时候其实我很羡慕被父皇惦记的皇后娘娘,如果早知道姐姐你的存在,我一定会很嫉妒你,现在怕也没有这么好的关系了。”
夏元昊抬头看向站着的桑夏,眼里有泪落下,视线更加模糊,要是这个人不是他姐姐多好,他想尽办法也要将人娶到手,哪像现在,连心思都要深深的藏起来,就怕伤着她一丝半点。
可有一个这样的姐姐也真好。
他的姐姐会在那样的天气不远千里去救他,接他回来,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她每每首先想到的都是保护他,暴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何其有幸。
桑夏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去眼泪,似乎是叹了口气,“现在怎么是想这些的时候,后面还有很多麻烦事,桩桩件件都少不得你,把这江山接好了比哭管用,皇上也定然会更高兴。”
“我知道怎么做父皇会高兴。”夏元昊弯了弯眼睛,“我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那便好。”桑夏视线总忍不住往床上的人看去,眼神中难掩悲伤。
她以为夏元昊看不到,这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她连装都无需装一下,就想着多看几眼。
以前是看不到,后来是不能多看,以后,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个她该叫父亲,明明是最亲近、占据她心里很重要位置的男人,和她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他走不过来,而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迈过脚步。
如今,他即将彻底从她的生命中离开,她想记住这个人的面容,以后说起父亲这个词时能记起这样一张脸。
她有父亲,只是不能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