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一低头见杜若醒了,忙上前问:“若若,你怎么样了?我们去找主任说说吧?”
找主任?根本没有用,就凭自己现在是劳改犯的妻子,就没有人会向着自己说话。
杜若扶着墙缓缓的站起来,对王小翠说:“我记得你弟弟前些年投机倒把被抓进去过?我是不是得写封信提议一下,帮助你全家纠正一下思想错误?”
王小翠一噎,现在虽然没有投机倒把这一说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我还有活儿呢,谁愿意管这些破事。”
杜若赶走了王小翠,耳边终于清净了,她靠在墙上缓缓,感觉身体虚弱的厉害。
韩铭那个狗东西,劳改出来后,自己倒是偷渡跑去港城享福了,把这口黑锅扔她身上了。
丢过一次小命的杜若,对生命格外的珍惜,她直接说:“芳芳,你给我请两天假,我回家休息一下,实在受不了了。”
王芳诧异的看了杜若一眼,见她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由得点头说道:“你是应该歇歇了,身体差成这样,要是你倒下了,小哲怎么办呢?还能活吗?”
“小哲?”杜若的心一阵抽疼,真让王芳说中了。
那时候,她咬牙坚持,过不多久就病倒了,小哲去给她买药,出了车祸,还没到医院,她儿子就没了。
杜若狠狠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角有泪水沁了出来。
王芳叹了一口气,以为她为生活艰难痛苦,掏出手绢给她擦干净眼泪,扶着她站起来说:“什么也别管了,你先回家歇两天儿,我直接去跟主任说,没有逼死人的道理。”
杜若点点头,她强撑着跟王芳摆了摆手,换下工作服,出了工厂大门。
八十年代末期的街道上,空气还很清新。
杜若按照记忆,坐上了6路公交车,掏出一毛钱递给售票员买了票,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现在乘客的穿着已经同八十年代初期大不相同,服装五花八门,颜色也多种多样。
这是一个经济蓬勃发展,大爆发的时代,无数人都想抓住机遇在浪滔里搏杀出个前程,一夜腰缠万贯,一夜债台高筑,似乎都不稀奇。
也不知道这些人里,谁是未来的弄潮儿,谁又像自己似的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
刚这样想着,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车窗外的行人头顶上都多了一道横线。
有的横线是黑色的,有的横线是红色的,还有的是半黑半红的。有的只有三分之一,有的已经全满了。
杜若心里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头朝车厢里望了一眼,这一看,把她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车厢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头上都有一道黑线,并且那道黑线都已经漆黑如墨了。
杜若的心“砰砰”直跳,她突然站起身,几步抢到车门前,对售票员说:“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