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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屋,赵成材才道:“这秋收着实苦着呢,不信我带你去瞧瞧,你上回借我那银子还没用完,咱们先拿着买菜吧。”
他很是赧颜道:“这也还是用你的钱,我要过两月才能支出县学的钱来。寻差事还不知在哪里,欠你的钱只好慢慢还了。娘虽然抠门,可她也没说假话,麦子晒了,还要赶紧脱粒,磨成面粉,这个天气,肯定有不少人家要收割的,村里就这几家磨坊,要这时候,都得提前下订金才给咱们使,也不算全是诓你。”
章清亭撅着嘴道:“这里头还有一个中秋节呢!你母亲这是想我把这过节的东西一起置办了,她可真会挑日子!”
赵成材现在是没有银钱,就不好发言,“那我……再给你写一借条?”
瞧他一脸窘样,章清亭也不想太难为人,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花得也够多了,不在乎这一桩了,明日正好去找人来把门装上吧。”
第二日一早,鸡刚叫了第二遍,赵王氏就把众人叫了起来,张家几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连连抱怨,连章清亭也闷不吭声小脸阴沉。
“还早么?”赵王氏鼓着嘴一指厨房,“我家玉兰可早就起来了,连饭都做好了!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赶紧吃饱了好干活去!”
众人这才都不言语了,各自洗漱了,吃了早饭由赵王氏率领着,浩浩荡荡地下地去了。
赵玉兰拿来一个柳条篮子,“大嫂,你去买菜用得着!”她怯生生地问:“你要买什么菜?”
章清亭起床气还没消,不大高兴地道:“那你想要吃什么?你母亲是不是还指定了?又不出钱,还挑什么挑!”
赵玉兰脸一下红了,急忙摆手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你若是买鱼肉之类的,记得带着姜蒜回来,家里没种这个。”
“行了!我知道了!”章清亭接过柳条筐,转头招呼赵成材,“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赵成材正打算泡茶,预备一会儿送水下地。
章清亭一瞧张罗氏吃饱了饭,躲在一旁偷懒,不悦地一皱眉道:“你去把茶水泡上!”
张罗氏斜觑了她一眼,赶紧过去接赵成材手里的水壶。
赵成材倒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可是自己的丈母娘呢!“没事,我来吧!”
张罗氏乐得清闲,又站在旁边。
章清亭皱眉道:“叫你放下就放下!这泡茶又不是什么重活,不需要你谦让,赶紧跟我去把菜买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这媳妇可真是凶悍!赵成材暗自咋舌,讪讪地对着张罗氏笑道:“那就辛苦你了!”把水壶放下,赶紧擦擦手,来到章清亭身边。
章清亭把菜篮子把他怀里一递,“走吧!”自己扭身出了门。
赵成材心想,我这不成小跟班了么?没法子,谁叫人家有钱呢!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出了门,章清亭才问:“上哪儿买菜?”
嗯?赵成材真傻眼了,你长年杀猪会不知道在哪里买菜?
章清亭不耐烦的横他一眼,“别磨磨蹭蹭的,头前带路!”
她这些天倒也逐渐习惯了张蜻蜓的这个身体,就是走走跑跑的,也不觉得甚累,动作虽然还是要保持优雅,但无疑迅捷了许多。
“哦!”赵成材心里纳闷,倒也加快了步子往早市赶。
天空中还挂着淡月疏星,但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许多人家的烟囱里,都冒了袅袅青烟,在天色将明之际,若隐若现地在天空中勾勒出一道暗色的痕迹。还沾着露水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走上几步,原本的睡意渐渐散去,随着天际泛出的鱼肚白,章清亭也渐渐打起了精神。
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展目四望,这乡野的清晨虽然比不上南康京师的繁华绮丽,但这其中孕育着的勃勃生机,却也不是一无可取。
且看那田间黄澄澄的麦子,红彤彤的高粱俱都沉甸甸地弯了腰,待风起时,如波浪般哗啦啦地翻滚,涌动着收获的希望。农牧民们无拘无束地扛着锄头,挥着鞭子,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此情此景,让章大小姐突然想起前人的诗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用在此时,倒很是应景。
章清亭觉得自己似乎也是久困在笼里的金丝雀,意外地闯入这样一个自然广阔的天地间。
小雀儿叽叽喳喳地在枝头跳跃,吸引了她的视线,章清亭不觉莞尔,这就是现在的我么?成天为了果腹饱暖而忙忙碌碌,窜上跃下。可这就是我的将来么?真的要再找一只华贵的牢笼住进去,再做回衣食无忧的金丝雀?章清亭忽然有些不确定。
若是没有飞翔过,她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可现在她有靠着自己的小翅膀扑扇着跃上枝头了,虽然很累,但却是真真切切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飞翔。不像以前在家中,处处要看父母大人的脸色行事。北安国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在这里,她开始拥有一种从前梦寐以求,却思而不得的东西,那叫做——自由。
忽然听得高声长鸣,抬眼望天,是苍鹰翱翔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之上。太阳还没出来,但已经隐约露出一点点金色的光芒。二道子沟清清亮亮的河水欢唱着,如白练一般,前仆后继地涌向更宽广的江海之中。
鹰击长空,江水东流,蓦地都让人心中涌起豪气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