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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回过神来叹道:“侍书,往常我觉得你的绣活儿已经算不错了,谁知宝珠这一手竟是连咱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过。”
侍书走过来看了几眼,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忍不住诧异道:“咱们阖府上下,都只道老太太身边那个晴雯是针线上的一把好手,这儿又冒出了个高手来!”
宝珠羞道:“就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两个再吹捧下去,我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得了。我只做我家奶奶的绣活儿,自然传不到外头去。”
探春见猎心喜,又投桃报李,接着画了几只Q版的小猪,把宝珠喜得跟什么似的,再三保证,一定给探春绣两双鞋面儿,出阁的时候当绣鞋。
出阁?小姑娘也想得太长远了些吧!
“先做出来给我收着罢。”探春没好气地拍了拍宝珠的肩,“别误了你家奶奶的活儿,到时候小少爷若是穿不上鞋子,就是我的错儿了。话说,没听得你家奶奶有什么动静儿啊,有了身子还前前后后地招呼人呢?”
原本,她这话也只随便这么一问,谁知宝珠却一下子被针扎了手指,冒出好大一串的血珠子来。
正文第十二章生财有道
“怎么弄的?”探春急忙替她压了手指。
宝珠强笑道:“也没什么,不小心扎的罢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
幸好这绣花针细着,虽扎得深,倒也不至于血流如注。宝珠把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吮,也不当一回事,垂了头继续刺绣。
探春和侍书两个面面相觑,后者更是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探春却按捺不住,又自恃和宝珠有了共同的革命情谊,扯着她继续追问。
“奶奶哪里有喜……”宝珠长叹了一声,停住了手里的绣活,“年前的时候,才掉了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今年身上不爽利,两个月错过了月信,还以为又怀上了,谁知请了太医来看,却又说不是。蓉少爷是这宁府的独苗儿,若是奶奶再没个喜信儿,怕是房里又要添人了。”
探春自然知道,在古代信奉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指望着开枝散叶。贾氏的传统,更是在爷们未成亲之前,先由父母相中了人放两个在屋里的。贾蓉屋里也有两个,一个殁了,另一个则是使了什么法子打发了出去。秦氏嫁进贾府两年有余,竟无所出,难怪做丫头的心里着急。
“那没给瑞珠开脸么?”探春小声问。贾府的规矩,夫人的陪房,也会挑两个在娶亲之后开脸。
“没呢!”宝珠说着,耳朵根有点红。
贾蓉不像是个不偷腥的猫吧?探春有点恶意地想着,难不成他喜欢的不是女人,倒是个男的?这在荣宁二府,倒也不大稀奇,就是贾宝玉,不是还跟秦钟不清不楚着的吗?就是跟琪官,怕也有些那上面的想头,不然也不至于在日后遭了无妄之灾。贾珍父子若是玩腻了女人,改玩男人,也属平常。
这话头终究不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提的,探春再好奇,也只得噤了声,只是走动起来却更是频繁。
惜春虽是东府那边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等闲却不大肯过去。迎春又懒得跟人打交道,窝在自个儿房里做绣活儿。王熙凤和秦氏交好,贾宝玉又和秦钟做了同窗,两下里来往便更多,探春便每每跟了他们去吃吃喝喝,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三妹妹,给你瞧个好东西。”才从东府回来,贾宝玉就在马车里鬼头鬼脑地拿出个绢包儿。
“什么稀奇物事儿?”探春奇道,“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茗烟从外边买来的,你看了一定喜欢。”
探春狐疑地打开了绢包,顿时哭笑不得。还当是个什么稀奇东西呢,原来是一本《西厢记》。不说在前世这故事已经家喻户晓,就是到了这里,大街上也多的是这种本子,她早就搜罗来看过了。
贾宝玉却像献宝似地,喜孜孜道:“你莫真当这是淫词艳曲,只看那里面的词儿,读来包管你齿颊留香,茶饭不思。”
“嗯,我留着瞧瞧。”探春也不好说这种本子早就读了几十本,胡乱地收了,还一迭连声地表示感谢。她明明记得红楼梦里,贾宝玉是和林黛玉一起共读西厢的吧?
“你看完了,我那里还有着呢!”贾宝玉和探春感情颇深,有了好东西,倒是色色地忘不了她。
“知道,你小心莫给父亲瞧见。”探春关心了一句,“这些东西虽然好看,但也不能忘了功课,免得父亲问起来,又是好一顿训。就算不为了求取功名,也得为自己耳根子清近,下几回功夫呀!若回头被父亲瞧见,又要棍棒底下出孝子了。”
“放心吧,我都放在外书房呢,只拿了几本放枕头底下。”贾宝玉对探春的劝诫避重就轻。
探春看他喜色满脸的样子,待要再劝两句,又怕反惹了他反感。如今贾宝玉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恐怕劝得越多,反弹得越高。她想了想,便丢开手不提,只管听贾宝玉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西厢记》里的经典情节,忍不住问:“真有这么好看么?”
“怎么不真?你看过了就知道,真恨不能一气儿就看下去的。”贾宝玉热切地推荐。
“我觉着也是平常……”探春暗暗嘀咕了一声,忽然心中一动,若是她把前世那些金庸、梁羽生、古龙、黄易什么的武侠小说给默出来,岂不比这些本子更吸引人?
如果能印出几套,自己的启动资金,不就有着落了吗?到时候,自己的那些宏伟蓝图就可以一样样地实现了。心里兴奋着,便没有再听到贾宝玉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