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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花洒下,她把水温开得很高,拼命冲洗着被李子宏的手碰过的地方,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呼吸困难。
有人在外面敲门,先是敲,后来改大力拍。
韩书茗有些晕眩的感觉,她抹了把脸,关了花洒。
程展锋还在拍门,一边拍一边叫:“韩书茗,你好了没有?”她已经整整洗了一个小时,他担心她在里面晕倒。如果她再不出来,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撞门进去。
门开了,站在门口,一条大大的浴巾裹住了肩膀一下,膝盖以下。浴巾外的皮肤被热水冲洗而略有发红,但还是掩盖不了李子宏留下的痕迹。
她神情有些萎顿,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很疲倦的样子。她对他道:“你还在?”声音虽然有些哑,却很平静,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来串门却赖着不走的一样。
程展锋没应声。
她也不再问,用干毛巾胡乱地擦擦头发,走进卧室去了,完全当他不存在。
程展锋看着她挺直的背脊,这样的冷遇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虽然有法律上最亲密的关系,可他和她都清楚,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也没指望她对他能有多热情。
何况现在,她需要调整心情,不想见到他。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处处坚强,突然的意外,使她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她一定一时无法调整这种落差。
还是多么可笑的自尊,因为她不爱他,所以不信任他,不依赖他,宁愿让他看到她的坚强,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她心里再苦再累,在他面前,也要装得无事,无法再装的时候,就对他无视。
程展锋猜对了,韩书茗之所以不理他,是因为不知道这一刻该怎么面对他。她一直在他面前用骄傲的姿态来修饰自己,恰恰是这样的时候,在她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每每被他看到。无法隐藏,无法遁形。
他是帮了她,确切地说,是救了她,可是,那么狼狈的样子,那么难堪的时候,全落在他的眼里,这让她心里窘迫而羞耻。
她不能对他无礼,却无法对他热情。
韩书茗回卧室去睡觉,她太累了,却睡得并不安稳。被梦靥惊扰,半夜惊醒,有些口渴。她开了灯,披衣起床。
刚下床,却发现那衣服是程展锋的,先前他把自己的西装脱给她,她进房后一直裹着,后来出去洗澡,一直忘了还。这西装上海留着他的气息,披在身上,好像他温暖地环着她。韩书茗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忙脱下来,另拿了件外套披上。
饮水机在厅里,她没有开灯,借着卧室开着的门透出来的灯光喝了水,正要回房去睡的时候,目光在黑暗中扫过,发现沙发上居然睡着一个人。
她心里一跳,壮着胆子慢慢走过去,仔细一看,是程展锋,他还没走,蜷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身材高大,沙发太小,连腿都伸不直,可他却睡得很熟,想必也累坏了。
韩书茗站在沙发前,在昏昧的光线下,看着面前这个熟睡的人。睡梦中的他略皱着眉,不知道是日有所忧还是梦中有所扰。呼吸却很平稳,唇线微抿,棱角分明的脸在这一刻也显得很柔和。
脑海中不自觉浮出来先前破门而入救她于危难,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以及不在意她的冷脸默然留下来的体贴和温情……她在心里轻轻一叹,他虽然看起来冷傲淡漠,其实是个好人。
她怀着难言的心绪打量着他良久,直到感觉一阵冷意。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先前并没有关窗,夜风透凉,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这样睡很容易感冒。她赶紧去关了窗子,又去卧室拿了他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再回去睡觉时,心情平静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外面有他,还是所有的疲惫都侵袭而来,睡得很安稳。
被闹铃声惊醒,韩书茗从床上坐起来,她设的是定时闹钟,不管前一天遇到什么事,这个闹钟都尽责尽职地每天按时闹响。
起床去洗漱,程展锋也已经起来,在沙发上睡一夜,他的衬衣有些皱了,不过,穿上西装,应该看不出来。
他记得,昨天西装他给她遮身,难道是她半夜帮他盖上的吗?
两人打了个照面,韩书茗低头,匆匆道:“早上好!”
“早上好!”
她已经金额了洗手间。十几分钟后,她出来,对他道:“嗯……洗脸台上我放了新牙刷和新毛巾,你可以用!”
“谢谢!”这些日用品他自然不会随身带,确实不可或缺的,正在想怎么解决,想不到她已经帮他准备了。
这让他在心喜之余也很意外,她怎么会帮他准备这些呢?这样的体贴,似乎不是她会做的事情,但是,那件本来在她卧室的西装,是谁盖在他身上?
刷过牙,洗过脸,他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一抬眼,韩书茗也正从小小的厨房出来,餐桌上有早餐,鸡蛋、面包和牛奶。很简单的东西,鸡蛋是现煎的,面包在微波炉里热过,正散发着食物的清香和热气。
韩书茗看他一眼,说道:“凑合吃点,我这里只有这些东西!”
“没有关系,我不挑剔!”程展锋笑了笑,也不客气,和她一起在餐桌前坐着吃早餐。
韩书茗撕了一片面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却有点神思不属。程展锋也很沉默,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话题,即使有,现在他也不想先开口,谁知道她强烈的自尊心什么时候又膨胀,给他冷脸。他宁可享受一份安静的早餐,也不会自找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