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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孩知道的不少,和巫郁很亲近,张口闭口都是哥哥。
明明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样,可巫朗就讨喜很多,加上病歪歪的,总会叫人不自觉心软怜惜。
小少主吃穿不愁,热衷于把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哥哥,衣服饭菜,还有他的功课,被旁支小孩孤立了也得回去跟巫郁说。
“哥哥,他们说咱们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我很不高兴。”
“为什么会这么说?”巫郁盘腿坐着啃猪肋排,荒年养的猪都不肥,厨房尽量把几根骨头炖得好吃,没成想小少主不吃,都送来投喂哥哥。
不吃白不吃,吃饱了才觉得身上有力气——何况巫郁有点看不得巫朗失望,总觉得弟弟身体不好应该是在娘胎里被自己抢走了太多营养。
巫朗用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哥哥,“不知道啊,我也问了为什么,他们就说他们爹娘这么说的。”
“哦,那你去跟家主告状。”巫郁吃饱了,金尊玉贵的小少主眼巴巴地端着水盆过来给他洗手。
“当然会跟祖父说,”巫朗露出一点微笑,很无害的样子,好像真的没办法为自己做主,“哥哥再等等,我会求祖父把你放出去,在小屋子里拴着很不舒服吧?”
“随便你。”巫郁收拾干净自己,开始试自己能不能拧断脖子上的项圈。
第二天巫朗又来了,带来一幅画像,说从他爹书房拿的,画上是个长得娇柔美丽的女子。
“我知道为什么了哥哥。”巫朗把画放在巫郁的腿上,注意着他的神色,慢慢讲了一段往事。
北方有雪山,孕育雪妖一族,生性单纯,万不可与人接触,遇人善则善,遇人恶则恶,脾性定后再难更改。
有一小仙受此族恩惠,设下迷障使人不能进山见雪妖,欲保雪妖全族潜心修炼,与世隔绝。
乾德五十二年,北狄进献雪神女,晟帝大喜,赐其皇贵妃位,盛宠不衰。
皇贵妃非凡尘之人,久居深宫难免郁郁寡欢,晟帝一心征集天下奇珍异宝换其展颜,逐渐不问朝政,大兴土木建造行宫供贵妃玩乐,同时拆毁诸神庙宇金身,供奉雪神女像。
国库亏空,赋税加重,百姓食不果腹,民间骚乱四起。国祀游行路上有一乞儿挨饿横死于游街圣驾前,皇贵妃掩面娇笑,帝遂下旨——愿以死换贵妃笑者,家人可得良田金银,子孙后代加官进爵。
朝臣上谏请晟帝回心转意,言明雪神女乃是妖孽,帝怒,罢黜贬谪忠臣无数,以命死谏的魏太傅一党均被连坐,再无人敢制止晟帝暴行。
又一年,雪神女“飞升”,晟帝悲痛欲绝,呕出心血后撒手人寰。同年太子杨集继位,励精图治,晟国乱象勉强好转。
十三年后,雪神女再临世间,杨集走上其父老路,盛宠雪神女,修建飞仙楼,甚至以皇后生不出儿子为由废后立新。
新的雪神女没有爱看死人的爱好,日常以泪洗面,杨集并不认为自己强迫了她,效仿其父讨好雪神女,沉迷享乐,朝中奏折都交给身边的大太监魏临光批注。
巫氏家主与当年的魏太傅乃是至交好友,看不下去大晟再次陷入危机,遂派遣自己的儿子巫绪入宫捉妖,将雪妖带回来关在镇妖塔中,皇帝那边找不到人,以为雪神女再次“飞升”,伤心难过后广招秀女,大有就此颓丧做昏君的趋势。
雪妖被巫绪带回来,她恳求巫绪不要杀她,自己只想回到雪山上继续修炼。
巫绪断不可能放她走,不过答应每天可以放她在镇妖塔顶楼晒会儿月亮,吸收月华慢慢进益——由他亲自看守。
他们渐渐相爱了,雪妖为巫绪生下两个男孩,长久离开雪山,又被镇妖塔的阵法消耗元气,孩子出生后她便化作一阵细雪,难寻芳踪。
“巫家不可以有双生子,预言说巫氏会终结在一对双生子手上,”巫朗躲在巫郁的臂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说我们会是预言里的双生子吗?”
如果巫郁没有被老道士揭开情感的那层纱就好了,他就会完全屏蔽和这个弟弟的情感交流,不会在巫朗缩在他怀里的时候产生“这是我弟弟,我的亲人”这种想法。
巫郁犹豫片刻,拍了下弟弟的头:“别胡思乱想,这些事从哪里听来的?”
“都是祖父说的,他不怎么瞒着我,”巫朗蹭着哥哥的手心,“我是哥哥最重要的亲人,对吗?以后真的不会杀我哦?”
巫郁谨慎地回答:“看情况。”
他没注意弟弟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了,有点不高兴地“哦”了一声。
巫郁吃了大亏,他没有从小和弟弟待在一起,也没跟巫氏家仆接触太多。他不知道巫朗就是个小恶魔,占有欲很强的,认知扭曲的小混蛋。
他认为哥哥才是自己的同类,不理解为什么巫郁心甘情愿被锁在巫家,贪恋所谓的亲情,嗯,这个家里谁给了巫郁亲情呢?
只有懦弱的父亲,不过最近父亲去战场上帮忙了,巫郁的小部分心思才转移到自己身上,还有一部分落在不知道是谁的身上。
他同情愚蠢的哥哥,看不出人心里无穷的算计和目的。
第70章斩秽刀(终章·上)
巫朗的身体状况直到十五岁才逐渐稳定,这跟他病中仍要刻苦锻炼身体与学习脱不开关系,风吹雨打,从未有一日落下功课。
似乎与身体健康相比,一个拿得出手的少主才是更重要的。
他完成了祖父的要求,堪堪长成一个合格的捉妖世家的少主,这才叫家主同意了把哥哥从小木屋里放出来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