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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天青思绪已经被沈奕昀牵着走,忘记了方才愤怒,分析道:“据我所知,云家老侯爷与长子和次子政见相符,六小姐父亲永昌侯,却是与老侯爷想法不同。”
“不光如此。”沈奕昀道:“折损五小姐,以济安侯脾气。多数是会忍让,而折损六小姐,以永昌侯脾气。定会疯狂报复马家,此其一;六小姐若为后妃,永昌侯第一个身份就是一个父亲,他会全力护着女儿,而不是完全为了皇帝。皇帝要是全无杂质忠诚。是以不要永昌侯成为自己岳丈,此其二;折损六小姐后,再允五小姐入宫,那样既能得到愤怒永昌侯这把利刃,又能将老侯爷一脉都拉入自己战营。只要五小姐入宫受宠,云家老侯爷、长房和二房。就会拼全力去支持她,后宫中就能与马皇后制衡,前朝亦然。此其三。而且,你们说鄂国公马家是如何兴起?”
沈奕昀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碧青色直裰外镀上了一层柔和光辉,他俊美脸庞也柔和下来:“飞鸟、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鄂国公是扶植皇帝践祚第一大功臣。如今也成了皇帝第一大眼中钉。云家灭了马家,难免会成为第二个马家。我想这也是云老侯爷所担忧,一直不表态原因。皇帝不用六小姐制衡皇后,而是用其他云家女,怕是到后灭云家时,还想保全永昌侯。”
楮天青道:“确,若六小姐入宫话,到马家被灭时,永昌侯就会成为皇帝对付对象,这或许是他不希望见到。不如现就灭了六小姐,让永昌侯为他忠心耿耿卖命,后还能将永昌侯剥离出云家。”楮天青说到此处,略感惭愧,他遇到此事就只顾着焦急生气,为了沈奕昀担忧不值,却将其余事抛开脑后,忘了分析,站起身来扫地一揖:“四少爷,才刚是我太冲动了。我想不到四少爷已将事想透彻。能从此事分析出如此多情报,对我们将来做选择也好有个参考,是百利无一害。”
沈奕昀忙双手搀扶楮天青:“褚先生切不可如此。原是我做不对,没有与你们商议就行事。也害大家担风险。”
卫昆仑和小猴见楮天青与沈奕昀和好如初了,欢喜不已,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怕风险。”
沈奕昀面色坚毅望着那二人,莞尔一笑,笑容如春蕊初绽,美不胜收:“我也不会容许你们有风险。”他会复仇,却不会为复仇迷了心智,他再也不会牺牲任何一个重要人了。
思及此,沈奕昀顿觉豪情万丈:“我既能做得出此事,就有法子维护沈氏一族平安。”随即笑道:“褚先生,你能骂我,我很欢喜。”
一句话,说楮天青热泪盈眶。连连道:“老夫惭愧,惭愧。”心里却是真正将沈奕昀当做主子,当做自己孩子。
卫二家见状,用帕子沾沾眼角,转而问:“四少爷,你对六小姐……”
虽分析得出皇帝心思以及未来走向,对他们来说没有坏处,可这一次沈奕昀毕竟是为云想容冒险了,而且沈奕昀做事,云想容并不知道,他等于又默默地为她付出了一次。
他几次三番为云想容如此,不光是卫二家,小猴、卫昆仑、楮天青心里也都有疑问。
沈奕昀白净面皮,竟微微有了些粉红颜色。虽他一下子转过身背对着四人,还是被他们看清楚。卫昆仑大笑,肩膀撞了沈奕昀一下,“四少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云小姐风华绝代,配你也当配得上。”
“是啊是啊,少爷,虽然我觉得六小姐太凶悍,不过少爷足智多谋,将来定能降服她,我没意见啦。”小猴也是嘻嘻笑。
情窦初开少年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美好爱意,让楮天青和卫二家也都同时会心一笑。
沈奕昀却幽幽道:“我们麻烦已经够多。何苦拉她下水。”随即头也不回转身去内室了。
留下四人也仿佛被兜头浇了满脑袋凉水。为沈奕昀艰难而伤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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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觉得很舒服,身体仿若回到母体那般,轻飘飘暖呼呼,再也没人能伤害她。若不是指尖传来刺痛将她拉回神智,她当真不愿醒来。
张开眼,眼前影影绰绰有许多人,一时对不上焦距,只听耳边嗡嗡乱想,半晌才分辨出有童声呜呜咽咽叫她姐姐,还有人说: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三夫人不必担忧,六小姐定然没事。”
随即手便被人握住,“卿卿。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儿疼?”
云想容闭了闭眼,许久才张开,这一次眼前景物清楚了许多,她发现自己躺灵均阁她卧室拔步床上。帐子是她熟悉淡紫色,上头绣了白色梨花。
“我没死?”云想容声音略有些沙哑。
孟氏眼睛已经哭肿成了核桃,闻言又是哽咽,连连摇头:“没有,你没事,你不会死。娘这里呢。”
“姐姐,你可吓死我了。”云传宜憋着嘴,见云想容看过来。又哇一声哭了。
韩婆子收起了银针,道:“醒了就没大碍了。六小姐不过是昏迷,身上外伤并不伤及根本,三夫人和九少爷大可以放下心来。”
孟氏连连点头,道:“云娘。吩咐人去告诉老夫人,卿卿醒了。”随即坐云想容身边:“你饿不饿?韩妈妈吩咐人给你预备了药膳。娘喂你吃口吧。”
云想容轻轻点头,奈何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由孟氏扶着坐起来,柳妈妈她身后垫了两个金丝缎面软枕。柳月和英姿一个给她披了件袄子,一个端来蜂蜜水喂她喝了两口,——这两人眼睛也都哭肿像桃子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