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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在小凳上坐下。李玉娘看看坐在床沿边上折着短褂子的何嫂。柔声道:“姨,你莫要恼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有心让你伤心的。”
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何嫂把手上的褂子摔在床上。扭过头来瞪着她,冷着声音问:“你还把我当成你姨娘吗?如果真的把我看成是你姨,就那么对我儿子?现在当着我的面都能让人抓着我儿子不让他乱动,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李玉娘又急又慌,凑过去抱住她,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姨,我是真的急了。我也不瞒你,宋大哥说的没错,外面那人就是官府悬赏要抓的飞贼……”捂住何嫂张开的嘴,她急道:“姨,你莫要叫啊!那人虽说是受了伤,可到底不是一般人。”见何嫂点头,她才放手,“不过,你也不用太怕。他虽然是个江洋大盗,可也不是那种没天良的坏人。而且,我说他曾救过我们也是真的……”低声一叹,她把泉州之行一五一十地细细叙述了一遍。
何嫂一面听一面忍不住掉眼泪,“可怜的昱哥儿,他们老顾家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就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呢?老太太泉下有知,真要死不瞑目了……”
知道何嫂是想起从前交好的顾家老太太,李玉娘不好多劝,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的哭声渐停后才道:“姨,我打算这几天就去租间房子。以后就带着顾昱和可儿一起生活。”
“你真这么决定了?”何嫂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可要想明白了。虽说你是个性子硬的,也肯吃苦。可到底不过才十六岁,就算是生过孩子是个妇人,可你是真没尝过外面这些苦日子。可儿还好,昱哥儿可是个从没吃过苦的……”
“没吃过苦,那现在就开始学着吃苦好了。”李玉娘也不隐瞒:“我和他说好了,要想在一起生活,以后他就不是什么小郎,不能再摆什么架子享什么清福。虽然是一家人,可我也绝不养白吃不干活的人。”话说得生硬,何嫂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在她脱口说“我绝不能让顾昱象他老子那样连自己老婆儿子都不能养活全指着攀上一门好亲”时闭上了嘴。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帮忙问问。也不要急,我这院子虽小总还可以将就,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叹了一声,何嫂站起身来,“夜也深了,我先安排昱哥儿他们先歇下,明个一早我也得赶去店里帮手,也该睡了。”
李玉娘问了才知何嫂在一家小酒楼找了一份厨房的活,虽然工钱比不上在顾家时。却也算是可以糊口。原还有心也请何嫂帮忙介绍,却被她笑:“就我这手艺都当不上大厨,只能给人帮帮下手,你还能估什么?去洗碗?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洗碗怎么了?又死不了人……”李玉娘嘀咕着,低下头看看近两个月越发粗糙的手也是一叹。其实她也知道何嫂是什么意思,虽然说洗碗的工作是没什么技术含量,谁都可以做。可在又没有胶皮手套又没有洗洁精的大宋,整天把手泡在凉水里,时间久了不只会落在风湿的毛病,甚至连指关节都会变形。前些日子在泉州姜家时,她就曾看过一个洗衣婆子的双手已经变形变得厉害。
听到何嫂在外面招呼着顾昱、可儿休息。她也走了出去。想想,还是客气地询问道:“萧大侠,这屋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不如你就和宋大哥挤一挤吧?”
“不用!在外飘泊惯了,能有片瓦遮头已经很好。”萧青戎冲她一笑,“我就睡在这外面就好,这几条长凳我看倒正可以给我做床。”
李玉娘眨了下眼,想想也没再劝。看她转身要走,蒲安急道:“我呢?我睡哪儿?”
“你睡哪关我什么事?”李玉娘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还想搬出“大家不熟我们也不好多留客”的话来,蒲安已经拿眼瞪她,“我刚才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就这么赶我出去不太讲义气吧?再说了,就算是我想走,这位萧大侠肯吗?”
被他噎住,李玉娘看看一脸笑容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萧青戎,也知让蒲安这时候出去是不可能的事。只能颓然道:“不管了,你自己找地方吧,是和宋大哥挤在一起还是让萧大侠让你条凳子,随你啦!”
说完也不理蒲安还在大呼小叫,她扭身撩开帘子进了里屋。就见可儿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小声问:“姐姐,没事吧?”
“没事,你别怕,先睡吧!”伸手拍了拍可儿,又转到隔着布帘的另一边,一张小床上,顾昱已经睡着了。一旁的何嫂正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摸着顾昱的脸蛋。
没有走近,李玉娘靠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出来坐床沿上。虽然勉强可以挤挤睡下,可总不能就这么赖在何嫂家里。就算何嫂不介意让她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她还要怕宋平那家伙带坏了顾昱呢!就算不希望顾昱做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可也不希望让他成一个闲汉无赖。
想想,她不禁在心里一声低叹,扭头看看蜷着身子只占了床里侧一点位置的可儿,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虽然清贫。可这样相依而眠,就是寒冬被薄,也不觉得冷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又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听着周围轻微的鼻息,她无声地笑了出来。站起身出了小屋。虽然已经熄了蜡烛,小小的厅里没有亮光,可借着微弱的月色,她摸到桌前,正在桌上摸着水壶,就听得“哧啦”一声,一点火光亮起。
李玉娘有些受惊地扭过头,看着静静看他的萧青戎,然后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抓桌上的杯子,“我、我来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