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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娘忍着笑转过目光去。心里已经把这位陆大都头定义为标准的“闷骚男”。平时看来十足的大男人,可一旦对上女人总觉得是有那么点腼腆。
因听到顾昱说要学武,李玉娘也觉得这是件好事,强身健体自然是好,更好的是他如果能拜陆五为师,那真是找到了靠山。心里一盘算,她就立刻热切地看向陆五。一连串的奉承之言让陆五不自觉地皱起眉,她却似未曾看到一般地道:“顾昱真是个有福气的,竟能让陆都头收入门下做入室弟子。”抬起头,她用歉然的目光看着陆五,“今日太过仓促,也没有备下拜师礼,不如就先让顾昱行了礼,回头小女再把拜师礼补上吧!”说着,她就推了下顾昱,“昱儿,还不快给你师父磕头!”
“那个,李娘子……”陆五还来不及说自己根本就不想要收什么徒弟,就看到顾昱已经应声跪下,口称“师父”,很听话地连磕了三个头。
皱起眉,陆五不好多说什么,也只好无奈地伸手去扶顾昱。咳了一声,他刚说了一个字:“昱……”陆母已经冲了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呢?老娘见过强买强卖的,可还没见过强行拜师的?我说李娘子,你是当我们陆家是软柿子好欺负怎么着?”
“陆大娘这是在说什么话啊?我怎么敢呢……”李玉娘垂了下头,又把目光看向陆五,一脸的委屈,几欲落泪的凄楚。
陆五一见,不禁皱眉。他最见不过女人哭了。自家老娘一生都是泼辣性子,可在几个兄长早夭,老父过世时仍是哭得浠漓哗啦。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劝慰。连带着让他打心底里怕女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娘,是我答应了收顾昱做徒弟的,不关李娘子的事。”一句话出口,陆五颇有些悔意,可看到李玉娘欣喜地去抹眼角,又觉得这一句说得也算值。再怎么着,不用看到女人的眼泪了。
“你说什么?”拔高了嗓门,陆母恨不得去捏自己儿子。让这个狐狸精迷晕了头吗?虽然心里气急,可是对陆五这个儿子她一惯都是留几分颜面的。再怎么说,也是外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象小儿子,她打打骂骂都无所谓。
所以眉毛一掀,她便改了心意,反倒大声道:“李娘子,既然是正正式式的拜师,你那拜师礼可要丰厚些了?不知你什么时候……”
她还没说完,陆五和陆七两人已经同时喊了一声“娘”。脸上现出颇为尴尬的表情。只觉得自家老娘这么大大方方地提什么拜师礼,未免太过丢人。
李玉娘干笑两声,才说明后天就备好拜师礼,陆母就已经尖着声音嘲笑道:“都被魏媒婆赶了出来,没了正经的营生,还好意思说什么拜师礼?”
脸上一热,李玉娘看看周围惊讶的目光,一时只觉得喉咙发紧。她之所以没有立刻把这件事告诉可儿他们,就是不想让大家都担心。可没想到竟会被陆母突然这样喊出来。
“李……你……”涩声唤了一声,蒲安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包银子的份量比之他刚才掂量的更重了起来。
没有去看他,李玉娘的目光只望着一脸嘲弄笑意的陆母,和声道:“大娘不用担心,虽然失了这份工,可玉娘还会再找的。既然说了要备拜师礼,那一定是要有的。”话虽这样说,可她的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今天她也有去徐婆子那里,可是那女人却一昧地推托搪塞她。实在缠得急了,才吞吞吐吐地道:“你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应该清楚的。”虽然话没说透,可李玉娘却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想到云氏真的这么恨她,竟似要存心把她改尽杀绝似的……
“李娘子,”陆五望着李玉娘有些黯然的神色。迟疑了下还是道:“我有一家熟识的酒楼,正在招‘焌糟’,你可愿一试?”
“不行——”李玉娘抬起头来,还未回应,已经有两道声音同时叫道。
目光一对,蒲安从陆七脸上移开目光,抢先道:“在酒楼做事,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能碰上,太不安全。”
一旁的陆七也帮腔道:“可不是,若是倒霉撞上几个醉汉,你一个女人家很容易吃亏的,倒不如跟着我去做女货郎来得好。”
这‘焌糟’,就相当于现代的女服务员。在宋代,男服务员被称为博士,酒博士、茶博士、量饭博士;而女服务员则被称为焌糟,不同于博士招呼客人,点菜、上菜一类的活计,焌糟的主要工作就是提着小篮,内置小炉酒壶,为客人温酒换汤,另外再卖些蜜饯什么的小食。有很多酒楼还专门找上一些年轻貌美的焌糟配合着来酒楼献ji的歌ji来招揽客人。就因为这样,所以陆七和蒲安同时出言反对。虽然在宋朝女子迫于生计出外抛头露面也算常事,可在酒楼做那就真的是所有工作中最下等的了。
李玉娘也理解两人反对是为了她好,可是在她的思想里做女服务员也没有什么可耻的。当年她也曾做过几月,虽是小饭店,可大抵工作也都是差不多的。
没有去理正看她的蒲安和陆七,她只看向因兄弟也出言反对而陷入沉默的陆五,启唇笑道:“既然是陆都头熟识的酒楼,又怎么会让我真的吃了亏呢!”
眉毛一动,陆五抬眼看着李玉娘,很想说事情不是这么理解的。可却在李玉娘笑着施礼道谢时保持了沉默。算了,最多以后巡视时多去那酒楼看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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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家里人没有一个赞同的,可在李玉娘一再坚持下,反对的声音只能无奈消声。蒲安继续去忙自己那摊事情,准备着迈出他大商贾之路的第一路。而可儿则一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到最后,李玉娘去那家名唤“醉仙阁”的酒楼上工时,身边到底还是多了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