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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娘闻言啐了一声:“尽胡扯,玉娘一个女人,出什么海呢?”
许山也打了蒲安一下,“海上辛苦,别说李娘子,就是你我也未必吃得了那份苦。让李娘子一个女人出海,亏你想得出。”
“不是啊,我不怕苦的……”李玉娘淡淡说着,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倒把蒲安吓到:“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在泉州码头混了那么多年,我还没听过有哪个女人跟着出海的呢!”
拿眼瞪了他一眼,李玉娘看看许山和沈三娘也是被她的话吓到的表情,倒也不再坚持。
事情办妥了也不再多耽搁。反正东西也不是很多,雇了辆牛车,便是搬家。让李玉娘意想不到的,倒是宋平,居然拍着胸脯说什么有难同当,要同他们一起离开。
李玉娘有些哭笑不得,既感动也有些为难。勉强用“日后有了好营生再找他”作借口劝住了宋平。又要去劝自责不已的陈伯。
“我实在应该和李娘子共同进退的,只是老头子我……”陈伯叹着气,之前的好气色一下子变差了很多。“都是因为李娘子,老头子才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
“陈伯,你不用这么自责。我什么都明白。就算我离开了,可荐人馆还是当初那个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店,你在这里好好做,我的心里也会觉得安乐些。”
还是觉得有些不舍啊!回过头去。目光远远地望着渐远的布幌,恍惚看到门前有一道倩影倚门远望。李玉娘敛眉浅笑,扭头呵斥着顾昱坐稳当了。
赶到许家时,正好撞上陆七从门里出来。看到李玉娘便道:“既然是要搬家,怎么不搬回我们那院子去?难道我不及沈家娘子与你亲近?”
这俊美的少年,平日的好脾气,可急躁起来却似个火爆三郎,带着孩子一样的执拗,让人恼不起来。
“要我搬回去,可要陆大娘先把新租客撵出去?”李玉娘的笑言让陆七立刻窘红了脸,“娘前个刚把屋子租出去,你就知道了?”带着些惊讶,又忍不住低声抱怨:“事情实在是不巧,若早知会这样,说什么也不会让娘把屋子再租出去。”
李玉娘一笑,也不说之前陆大娘就大着嗓门当着她和白薇面前说起房子已经租了出去。新租客家的小女儿长得美,性子又好,是做媳妇的最好人选云云。
看着她脸上的笑,陆七便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道:“玉娘,你莫要恼了我哥……”
“关陆都头什么事?”李玉娘奇怪地扬眉。只一刹那便意识到陆七说的是什么事。垂下眼帘,她浅笑道:“不关他的事。”不论古今,男人总是自大,总以为女人之间的争斗皆是为了他们,却不知道女人很多时候其实只是为着自己……
她那样温然浅笑,陆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从她表面上的话来判断她的意思。便有几分高兴,“你真的不恼他?这就好了……”他低下头笑了下,笑容里虽有淡淡的苦涩,目光却是极真实,“我哥当年本来没有想做捕快的。那时候他在很远的地方拜师学艺,每次写信回来时总是对我说想做个游侠儿或是有一天远赴塞北镇守边疆。可是,那时候爹病得太重,再然后,哥就接了爹的职位,做了捕快……”
“本来,应该是我接爹的职位的。”挠了下头,他苦笑道:“你是知道的,做差人的三代之内都属贱籍。差人的儿子除了当差,还能做什么呢?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哥才留在杭州……”
突然伸手抓住李玉娘的手,他急急地道:“我负他甚多,所以不管让我为他做什么我都是情愿的……玉娘,”他轻唤着,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发颤,“你、你很好……”声音骤停,他眨了下眼,笑笑。突然抽身便走。
“陆七?”李玉娘轻唤了一声,却没有追上前去。女性的本能让她在刚才的那一刹那对陆七有些失常的神情有了某些猜想。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
“怎么?觉得有些遗憾?”身后传来蒲安有些怪的腔调。
扭头瞥了他一眼,李玉娘也不说话。自去收拾搬下来的东西。却不想蒲安仍不肯罢休,竟追在她身后一叠声地道:“怎么不答我?莫不是你喜欢陆七那厮?不是,你喜欢的是陆五?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对陆五总是很好说话……”
“小蒲!”李玉娘猛地回头,定定地瞪着蒲安,倒把蒲安吓了一跳。抿了下嘴,嘀咕道:“不算是恼羞成怒也不用这么吓人……”
哭笑不得地挑起眉来,李玉娘平声道:“我以为之前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我和你,可以是朋友、家人、伙伴,但永远都不会成为情人。”看着蒲安突然泛上红晕又发白的脸色,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到底还是大胆前卫了。目光微瞬,她也懒得去纠正,仍是神色如常地看着蒲安,“不管我现在喜欢谁或是以后喜欢谁,都只是我自己的事。不过,如果我要嫁人,一定会先让你们知道。到时候,红包礼金什么的一定要丰厚些。”
说罢,她笑着拍了拍蒲安的肩便往里面走去。虽然走了几步,仍能感觉出蒲安在看她。她却仍是没有回头的意思。
走进沈三娘为她们拾掇出来的屋子,就看到匆忙扭过头去的可儿。李玉娘心中一动,若无其事地唤了一声:“可儿,外面还有些东西没拿进来,你出去看看。小蒲那家伙笨手笨脚的,莫要弄坏了东西。”
可儿犹豫了下,才应了声跑了出去。李玉娘偷偷一笑,往里面没走两步,就对上沈三娘带着笑的眼眸。笑了下,她走到床边帮着沈三娘一起铺床,却被沈三娘一指头戳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