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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还未转完,她的目光落在手上,先是一愕,继而现出惶恐之色。伸手往头上摸了一把,只觉触手处是微痒的刺,竟不似平时的触到的柔软。慌乱地抖落披在身上的衣裳,她看着披散在中衣的长发,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想笑又笑不出来,以至她脸上的肌肉便极古怪地扭曲着。呆了两秒,她才抬手去抚弄头发。小心翼翼的,轻轻的,似乎生怕只是一碰,那些头发便会散落一地。可是饶是这样,她的手指一抚上,那些披散在胸前。背后的头发仍是缠上她的手指,似乎没了根的水草一样缠绕着。
骇得狠了,她忘了尖叫。只是不停地抓着那些乱糟糟附上手指的头发。然后猛地冲到梳妆台前,瞪着镜中那个头上竖着短短的毛发看起来极陌生的女人放声尖叫……
吓得抱住了脑袋,翠儿一径地低喃着:“不是我、不是我……”哪怕在楼下传来一声惊叫,有人“噔噔”往楼上跑时,仍没有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的惊叫声,让云氏回了魂,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跑上楼的婆子,她厉声喝道:“滚下去!不准上来!”
那婆子喏喏应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去。云氏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再缓过神来,瞪着翠儿喝道:“去打水上来侍候我梳洗,再去叫了于嫂过来。还有,告诉刚才那婆子,让她使唤人去告诉她儿子备了棺材。要是我听到园子里有什么疯言疯语的怪话,那棺材就用得上了。”
这话说得狠辣,与云氏平日惯常扮了菩萨叫别人扮恶人的行为大相径庭。翠儿却是吓得狠了,半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就跑了下去。果然依样学了话,直把那婆子吓个半死。
翠儿却顾不得去同情她。找了个腿脚快的婢女去唤于嫂过来。自己快手快脚吩咐小厨房送了热水过来。小心地捧着上了楼,先把云氏粘满了头发的中衣换了,才侍候云氏过来坐下净面。
抬眼看着那面自海外运来据说价值不菲的水银镜,被镜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惊得瞳孔微缩。云氏猛地抬手抓起镜子丢了出去,险些砸到刚上楼还有些微喘的于嫂。
于嫂惊愕地侧过头,看着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镜子,再看看云氏。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才疾步走了过去,“娘子,”轻唤了一声,却是不说话。她只低着头,不让自己去看云氏的脸。
云氏渐渐平缓下急促的呼吸,先是吩咐翠儿去取了一块绸子把整个头都包了起来后才冷眼瞥着于嫂恨声道:“你男人管的好家!”
于嫂心中一震,慌忙身子一矮跪了下去。于嫂夫妻两个,男的是外宅的管家,女的是内宅的管事。一向受云氏看重,在朱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她们这些下人,就是背后再被人捧着孝敬着,主人恼了还不是一样跪着求着。
咽了下口水,她涩声道:“让娘子受惊了,小的万死莫辞。只是昨夜府里各处皆是安然无恙,并没有哪个护院预警,小的这才后知后觉现在才赶了过来。真是……没脸见娘子。”看云氏面色稍缓,她又不失时机地道:“那姓安的说是什么神弓又什么铁汉的,大官人也是看重。小的只当咱们朱家的护院交给他带必是稳当的,没想到竟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于嫂这么一说,云氏倒想起来之前因着朱子钰特意请了知名武师过府,这家中的护卫安排事宜早由于嫂男人交了出来的。只是情绪刚缓和了一下,她就立刻又怒了起来。“大郎请的人自然是以守卫大郎为重的,又怎么会留心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你们难道也是只把眼睛盯着大郎,便顾不得我的死活了吗?”
被她一吼,于嫂低下头不大敢吭声。待云氏骂得差不多了才道:“娘子,楼下多宝阁上那尊葡萄的玉雕也被砸碎了,还有小的问过,屋里似乎并没有丢什么东西。看起来,这人竟似故意和娘子为难一样。莫不是真是府里什么人做的?”说着,眼角上挑往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翠儿身上瞄去。唬得翠儿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叫“冤枉”。
云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这贱人没那么大的胆子。若说背着我占些小便宜,小偷小摸拿了我的东西倒是敢的。可剪光我的头发,砸碎我的玉雕,怕是下辈子她也没这个能耐。”
翠儿刚松了口气,云氏就突然一脚踹在她身上,直把她踹得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别以为这样就了了,自己滚下去候着,收拾了这群混帐,有你好看的。”
不去管撑着腰爬起身低泣着往楼下去的翠儿,云氏扭头看着于嫂,冷森森地问道:“你觉得是哪个小贱人?以为仗着男人的宠,就可以在这个家里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了是吧!呸。一群小娼妇,这个家是我的,是我的!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看着呼吸渐渐急促的云氏,于嫂一时不肯应声。不管说出哪个名字,不管是不是值得怀疑的,怕到最后那人落不到好下场时她这个下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若说这府里的那些个小贱人,恐怕个个都……娘子,这实在是不好说的……”又有哪个不在心里头恨着你呢?
她只是在心里想,却不想云氏竟自己冷笑着说了出来,“我知道她们都恨着我巴不得我死呢!好啊!既然个个都可疑个个都有动机。那我就挨着个的收拾,直到找出是哪个贱人在背后搞鬼!”
看着她发狠的面容,于嫂禁不住心里发寒。暗道这一番大清洗下来,府里又不知要多了多少事情,还不知要流多少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