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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上船后,那些水手也不是没用奇怪的眼神看过她。李玉娘原本都已经习惯了,毕竟这年头出海经商的女人确实是少。可不知怎的,这会儿被那个水手一盯,她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只觉身上有些发寒。
扭过头看看同样忧思重重的许山和蒲安,她抿了抿唇便没有把刚才心里升起的那一丝不安说出来。只笑着又给蒲安半空的碗又添了一勺汤饼。一抬头,正对上萧青戎若有所思的表情。
吃罢晚饭,众人没有再象平时一样聚在食堂里喝喝茶说说闲话,而是都沉默着离开了食堂。李玉娘自然是留在最后作整理工作的。不知为什么,萧青戎竟是靠在门口不进不出地那么站着。看李玉娘看他,他只是笑言“没什么事情消消食”。话说得轻松,却又在李玉娘整理完要回住的船舱时抓住她,压低了声音嘱咐:“晚上莫要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呆在船里就是。”
被他的警告说得有些怕,再加上她眼前总是晃动着那水手古怪的眼神。李玉娘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这艘船虽然没有其他海船那么大,可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船舱可利用的空间也算是颇大。李玉娘所用的房间虽然不大,却是一人独用。甚至蒲安在无法拒绝她后还特别把这间位于船长寢室旁边的小屋重新布置了下。虽然算不上精致,可屋里的摆设却多了几分女儿气的柔美。而且被子什么的用具也都是船上最好的。
除了旁边的船长寢室里住着蒲安和许山外,隔了一条过道的斜对面住的就是萧青戎。可惜就算是这样,李玉娘这一夜仍是不得安睡。辗转反侧,身下颠波起伏,她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还有一阵阵的海浪席卷声,心里忐忑不安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有了些睡意时,朦胧中又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呼喝,头顶上有人在奔跑,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翻倒在甲板上不停地翻滚碰撞着……
眼睛刚眯开一条缝,身体就猛地一震,竟几乎直接从床上掉到地上。大惊之后,她才意识到是船身发出的震动,然后猛地明白过来可能是撞上了什么暗礁之类的东西。
顾不得多想,原本就只是合身而卧的她匆匆冲出门去。顺着过道看过去,只见得舱门忽扇忽扇地晃动着,活似狂风暴雨里挣扎的蝴蝶翅膀,随时都会被折去双翼。
船身猛地一晃,李玉娘一个站不稳,头便碰在一旁的门上。虽没撞得头破血流,却也觉一痛,自己估计着怕是要青了。抬手胡乱揉了两下,她扶着过道两旁的门、墙走到门边。还没探出头去,就先打了冷颤。
冷冽的寒风,卷着海腥味扑面袭来。李玉娘刚一走出门,就被带着腥味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扑了一脸。下意识地闭了下眼,李玉娘还没张开眼,已经觉得有人迫进身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蓦然睁开眼,萧青戎总是带着笑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紧张而严肃。风呼呼地灌进耳中,李玉娘半眯着眼,仰头看着黑如墨色的天空,只觉得天低得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一般。她看得清萧青戎在张着嘴说什么,可声音却被风撕得四分五裂,听不清楚。只能隐约辩出是在叫她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撞到哪儿了?”她嘶声叫着,看着萧青戎挑高的眉锋,分明是听不太清楚她的话,心里更是着急。尤其是听到甲板上有人声却听不清都在吼着什么时,更是顾不得别的,直接就往外走去。
萧青戎皱着眉,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可不过是又往外走出了一步,李玉娘身上便已经立刻湿了个透。那种浑身上下都湿冷的感觉让李玉娘牙齿都冷得发颤。
手臂贴过萧青戎的手臂,便发现他的身上也已经完全湿透。透过他的肩,隐约看到甲板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有的披着蓑衣有的就是那样湿淋淋地一身,忙乱成一团。
“到底……”一句话还没问完,船身便突然又一次巨震起来。李玉娘整个身体便直接仆在萧青戎身上,湿透的身体曲线毕透,紧紧贴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唇下是一片湿冷的咸。勉强站稳身,李玉娘用手支在萧青戎身上,只觉手下微有突起。愣了下,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是碰触到什么。瞪着他湿透完全遮不住身形的衣裳,她下意识地反手摸了下嘴唇。刚才,她的唇是印在……
颊上飞红,难得地现出羞怯之意,萧青戎目光微闪,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她害羞的模样。甚至没有开口调笑半声,就抓着她的手硬把她推进了门里。
迈进门内一步,李玉娘终于能听见他的声音:“忘了我说过什么吗?现在就回房去,外面这些事自有我们这些男人在!”
李玉娘还未及反驳,他已重重地关上门。眨了下眼,李玉娘茫然地望着隔断了船舱外一切风浪的木门,第一次意识到男女之间的绝对不同。虽然她总是在说女人和男人一样,并无不同。可是在这狂风暴雨的汪洋中,她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确是弱过男人许多。
垂下眼帘,她静默了一下,却没有如萧青戎吩咐一样回到房间,反是摸索着进了食堂。虽然,她不能去外面帮上忙,可煮上一锅能去湿毒寒气的姜汤总还是可以的吧!
耳边的风声雨声,一直没有消失过。虽然船不再象之前一样有大的震动,却仍然颠波不平。就连不觉得自己不会晕船的李玉娘都几欲呕出。
这难熬的夜,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的昏暗里,眼前的红泥小炉闪动着的微光便似这暗夜里最大的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