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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安闻言,脸立刻变绿了。怎么会没听到呢?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用那样献媚的声音叫什么“嫂子”,让他都觉得反胃。冷哼一声,他扬声叫李玉娘的名字,却没听到应声。再叫了两声,李玉娘才扭过头轻轻“嘘”了一声。在他疑惑地扬起眉时,李玉娘璨然一笑,“你听……”
“听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在蒲安迟疑不定的目光里,李玉娘笑得更是开心,“就是没有啊!没有那些风雨声还有海浪声。”被她提醒,几人也觉察出外面竟已经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风完全停了!”蒲安跳起身,往舱外冲去。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乌云虽未尽消,却已露出湛蓝的夜空,点点星辰似被洗得晶亮的宝石一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曾狂躁愤怒似乎要随时吞噬一切的大海,收敛了所有令人恐惧的气息,一如在宁静中入睡的孩子一般温驯,宁静得让还没从回复心神的人们只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象经历了一场梦。一场——噩梦!”仰看着头顶宁静绚丽的星空,李玉娘低声呢喃着。在听到身后渐起的喧哗声中,回眸相看。
那一张又一张满是欣喜与雀跃的脸上根本找不出半分之前还令她恐惧不已的狰狞与可怖。
人,真是最恐怖的动物。这样的多变,永远都无法看清楚的复杂……
在心里感叹着,她转过脸来看着靠在旁边柱子上微笑的萧青戎,淡淡道:“多谢你,若没有你真不知该怎么办。”瞥见他扬起嘴角,露出有点邪气的笑,她忙投降样抬起手来,“不要把说给蒲安他们听的话拿来耍我,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萧青戎哈地一声,凝视着她,歪了下脑袋,“不用谢,我是有收酬劳的。”
“是啊是啊,我雇了你嘛!”看着萧青戎脸上莫测高深的笑,李玉娘奇怪地眨了眨眼,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反倒是萧青戎歪着脑袋看了她半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过,你可是比我想的更凶悍!”
“是吗?提醒我以后带你去看陆大娘和人吵架,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凶悍。”李玉娘挑眉一笑,脸都没红上半分。反正也没想过要装什么仕女,也不必去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没心思再同萧青戎说下去,她走过去喊了一声许山。虽然暴风雨过去了,可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处理的。
除了整理货物,计算损失外,最重要的就是对人员的处置。在三人小组商量过后,除了给萧青戎的手下武师重赏外,又另给船上每位水手打赏了一两银子。虽然都说赏罚分明,可这种时候安抚住这些水手却也是很必要的。至于后续如何,就要等回到杭州再说了。
发放打赏银子时,李玉娘意外地发现不只一个水手要求把银子兑换成不方便拿的制钱。问了才知道在周围各国有很多小国自己是不铸或少铸铜钱的,而大宋的铜钱就成了各国流通的货币,甚至比在本国时的兑换率要高上许多。换句话说,宋国的铜钱就是现在的美金,一旦出了大宋国境,价值远超本国。
受这点启发,李玉娘大感振奋。甚至打起了运送宋钱出国换银子的主意。只可惜她刚露出一点意思,三个男人就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被训过一通后,她才知道在大宋,铜钱是禁止流通出国的。换句话说,铜钱在这年头是绝对的硬头货,也正因为这样,私采铜矿,形同谋逆正是因此而来。
看李玉娘沉下脸色,一脸的不甘,萧青戎便低笑出声:“若真想做,倒也没什么,只不知你是不是有那个胆子?”
抬头看看萧青戎一脸的邪笑,李玉娘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摇头。她还真没萧青戎那本事,还是做守法公民算了。
在第二天下午,在船的右前方,终于出现了陆地的影子。在高杆上远眺的小高指着前方,大声地叫喊:“陆地!陆地!右舷前方有陆地……”
终于,在海上漂泊了近六天之后,船终于抵达耽罗岛。
耽罗岛,虽然被称作岛,却是自成一国。据来自明州的水手说,这耽罗是三国时期日本建立的殖民国,国主被称为“星主”。
因为位于日本和高丽之间,用句笑话说:腰上别个葫芦就能飘过大海游到日本或是朝鲜。所以,这座岛便成为来往两国的各国商人云集之地。不论是日本、高丽还是大宋商人,为这座岛带来丰厚的税收以及前所未有的繁荣。
李玉娘不知道,不用多久,这座岛便会臣服于高丽,最终会被命名为“济州岛”,并成为现代韩国最出名的旅游地。她甚至没有时间漫游沙滩,领略着难得的浪漫海国风情,而是匆匆来往于繁华市集,与许山一起拜访着当地知名的大商人,了解着即将进入的高丽情况。就在这样的匆忙里离开了她的大宋境外游第一站。
离开耽罗时,顺便带上了一名来自泉州的文士。
这陈姓文士据说是春闱落榜,无颜再在家乡厮混才搭了往高丽的海船出国碰运气的。却没想到到了耽罗因事同船主闹翻就这么被丢在耽罗岛上,甚至还告诫同行不准人捎带他离开。
起初这陈子孺相求时,李玉娘还有所顾忌,不知他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既然能让那么多海商听命,显然势力很大。她也不想开迈进这一行就先得罪了人。哪怕他一直愤愤不平地诉说那船主如何无理如何在耽罗调戏良家妇女丢了大宋的脸面云云,仍勾不起李玉娘帮忙的欲望。
反是萧青戎用嘲弄的眼光看他:“既然都离了大宋出来碰运气,还管什么大宋的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