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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娘远远地看到朱煦脸上的笑,只觉得这少女竟似天生的变色龙。在这样柔和的面孔上找不出半分刚才对着她时的张狂与暴躁。更或者,生于大户人家的女儿都天生具备着这种变脸的绝技?
她在心中感慨,可那头没见过朱煦另一面的王香萃却是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着面前的少女,也只当是普通的富家千金,虽然有云氏那样厉害的母亲教导着,理家处事的能力必不会弱,可到底也只是个年纪小的。因此虽神情恭敬却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轻视之心。
客套寒喧几句后便直接把事情说了一遍,又询问朱煦是怎么看。只差没直接问“我要罚你们家的下人,你答不答应了”。
论理,这些话说得唐突了。若是云氏当面或是换园内哪个当家主母,花叶也不会这样说话。眼下,自然是欺朱煦是个不当家理事的小女孩。
果然,朱煦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气愤之色。她只是笑睨着那两个婆子,用平和的声音淡淡的道:“这两个婆子原是派来带着我家兄弟的,却不想竟这样贪杯偷懒,把我那小dd一人丢在外面任些不三不四的人吓到。我心正恼,就是花叶姐姐不罚他们我也要罚的。只是,这如何处罚却也不用去打扰我娘,既然我就在这儿,自然就交给我了。”柔柔地笑着,她抬眼看着花叶道:“不知笞刑,姐姐可满意?”
闻言一怔,花叶一时还真不知要如何回答。这所谓的笞刑便是鞭刑,金家也有过,不过却是外宅的官人怒了用马鞭抽那些汉子的,根本算不上是家法。
她正呆愣着,朱煦却已经低唤了一声“春花”。看了眼她,那春花便意会过来,竟真地转到旁边的梅树下硬生生折了根梅枝。虽然不是主干,却也不算太细。
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春花持在手上的梅枝,看着那还绽着三两梅花的褐色枝杈,并不太相信这小娘子会真用这个来执行家法。独那两个婆子吓得瘫软在地,一叠声地哀声告饶。
花叶看着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的春花,再看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些淡漠神情的朱煦,心里竟是一寒,始知自己看轻了这少女。
张了张嘴,她原还想劝上一句,朱煦却已经对回头看她的春花点了点头。
春花看了,便现出兴奋之色,带着怨气,狠狠地一枝抽下……
两个婆子的呼痛声里,枝头上的几朵梅花化成碎片随风飘落……
虽然不比柳枝柔韧,可被树枝这样抽打在身上,就是因冬天穿了袄,也是很疼的。何况春花刚才被这两个婆子又揪又打的积了一肚子怨气,下手自然不会容情,不消几下,那袄上已经被抽开了花,露出棉花。
众女看得心寒,再看向朱煦的眼神便都变得既惊且惧了。
眼角抽跳,花叶抬头看着朱煦,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不免愤愤地想道:反正都是你们朱家的人,爱怎么抽怎么抽,又疼不到我们身上。
虽是这样想了,可听着那两婆子的哀哭,看着她们发抖却不敢闪避的样子,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感。
那春花不停手地用力地抽打着两个婆子,直到手中的梅枝“啪”地一声断开,才有些遗憾地回头看向朱煦。
朱煦抬起头看着花叶,浅笑道:“姐姐觉得这样的惩罚可是够了?”
花叶牵了牵嘴角,却是笑得勉强:“够了够了,啊……我看,我们也应该去别的地方去巡视巡视了。”说着话,她施了一礼便想离开。却不想,朱煦低声唤道:“且慢……”
在花叶疑惑的注视中,朱煦平声道:“这两个婆子贪杯误事是可误,可这喝酒的我想应该不只是她们两个吧?不知道和她们一起的,姐姐又是做如何处置呢?”
说着,她的目光便越过花叶直直地看了过去,竟是分毫不差地落在被茵儿拉了正要抽身离开的小红、小青身上。
怔了一下,花叶也扭头看了过去。被众人的目光一看,三女也只能收住脚步。小红讪笑道:“我看小娘子是误会了,那两位妈妈说是累了在屋里歇歇脚喝杯水酒乐和乐和,我们姐妹可是一滴酒都没粘的。”说着,她还张了张嘴,露出一口白牙,“小娘子可要闻闻,我这嘴里可是没半分酒气。”
那两个婆子把她的话听得清楚,气得脸都涨红了。虽是身上痛得几乎直不起身,却还是指着她骂道:“你个小蹄子,要不是你们唆使着,我们哪敢喝酒呢?”
“唉哟,”小青一把推开前面的小红,挑高了眉,瞪圆了眼,“我说两位妈妈,你们还真是会说话。自己想喝就认了呗!还我们唆使的?怎么着,今个儿喝多了是我们唆使的,改明个儿你们杀了人也是我们唆使的?!”又嘲笑道:“这牛不饮水强按头它也是不喝的,怎么搁在你们这就换了个样儿呢?
花叶听得暗自皱眉,心道这两个小蹄子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也不知跟谁学的?两人的主子表面上可没这么泼啊!不过看看那两个被噎得直喘粗气的婆子,她又觉得安心了点。说句实在话,她还真不想把小红怎么着。一来平日这小红也算和她有几分交情,二来她家娘子现在和小红的主子那位李娘子关系好,她犯不着为主母去得罪人。这样想着,她倒不觉得两个丫头言词可恶了。
目光一转,却见朱煦只是浅笑,竟似根本没听到小红和小青的话,只是盯着她微笑着道:“我想花叶姐姐是个公正的人,断不会偏私的。”
花叶在肚里暗叫不妙,却还真说不出别的,只能扭头看着小红道:“我说小红妹妹,你和这两位妈妈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说着话,她冲着小红眨了眨眼。小红会意过来,立刻大声嚷了起来,说的话自然都是指责那两个婆子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