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认识的,便悄声道:“那莫不是衙门里的陆都头?”
“可不是,就是白娘子的官人……”
虽然心中正在郁闷,可听了这一句,李玉娘却还是抬起头看了过去。和望过来的陆五远远的目光一对,她突然觉得荒唐。白娘子的官人?若是在某出戏里,说的那男人可不及陆五这般英武。只是,或许也有些相似之处吧?执拗,近乎纡腐的正义……
她不过在心里这样一想,那头陆五却已经真地喝道:“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绑着这姑娘?还要塞住嘴?”虽未抬高声音,可他看着徐婆子的眼神却已经不善。
被他这样一喝问,徐婆子却并不惊慌,“回都头的话,民妇乃是本城的牙婆,这小娘子乃是别人家托我卖的奴婢……”
她还未说完,站在陆五身前的陈宽已经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诳人呢!痛快的,把这小娘子放开,咱们要听听她说些什么。”
徐婆子虽然不悦,却还是依言上前去了绿芸嘴里的布团,又暗暗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知道徐婆子是在警告她,绿芸憋着一口气,一能开口就立刻尖叫道:“救救我……李娘子!”
当她叫出“救我”时,陈宽立刻手握朴刀,正待发难,却不想听以下半载叫的竟是“李娘子”。闻言一愕,他扭头看着李玉娘,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倒象是才看到李玉娘一样。
“怎么居然没坐车呢……”嘀咕了一声,他摸了摸头,多少有些不自在似的。原本可以一起说笑的人呢!现在却觉得是隔了很远不是他可以再接触的人。
他低着头小声嘀咕,旁边的人却都没有去细听他说些什么。绿芸叫了一声后,仗着有捕快在,竟挣开徐婆子,往前凑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李玉娘面前,叫道“李娘子救我!求求你,叫大郎不要卖我……”
与此同时,陆五也张口问道:“李娘子,你认识这位小娘子?”
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李玉娘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了。可却也弄明白两个人的意图。李玉娘怔了半晌,才有些茫然地回了陆五一句:“她,她是许家的婢女……”
低下头,看着要抱住她腿的绿芸,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扑了个空,绿芸眼中现出一丝厉色,却仍是掩面哭道:“李娘子,现在除了你再没有人能救我了。您与许家通家交好,你说的话大郎和娘子一定会听的。求求你,帮我求求情,不要把我卖了。以后我会做牛做马好好侍候着大郎和娘子的……”
“你要回许家去?”李玉娘皱眉,看着眼前哭得凄惨的女子,“为什么要回去?随时都可以把你卖掉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回去?”
垂下的面容掩去了脸上的表情,绿芸只是低声泣着:“李娘子,您该是最明白我的。你懂的,我的心都在许家。他们不能这样就卖了我,这不公平……你知道的,他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是啊!不能这样,这样的不公平……和现代不一样,在现代,一个女人捍卫爱情婚姻时使用的最激烈最惨烈的方法都比不上古代大妇一句轻描淡写的“打发出去”。妾是财,婢是财。所以,四年前,从前的李玉娘可以被云氏卖掉。今天,绿芸也可以轻易地被沈三娘卖掉。从根本来讲,妻与妾、婢就不是站在同一高度上。就象是进行一场重量级和轻量级的拳击赛,完全没有可比性。
李玉娘从没有想过要为那些勾引男人的女人翻案的意思。可在古代,男人就是可以一妻多妾,毫无负担毫不内疚地享受齐人之福。无论是妾是婢,搭上男主人都是平常的事。自然,被大妇欺压、算计更是正常。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这样轻易地把人当成货物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卖出去。如果是现代,她或许会拎着拖布跟在沈三娘的屁股后帮着打小三,抓破绿芸的脸,大声喝斥着“离我姐们的男人远点”。可是现在听着沈三娘那样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说着“打发了”时,她只觉得心寒。
是什么,让那个开朗、大方、善待周围姐妹的女人变成了另一个“云氏”?究竟是嫉妒乱了她的心?还是富贵迷了她的眼?
垂下眼眸,李玉娘眼中皆是黯然。看着她的表情,绿芸只觉得她被说动了,便急切地道:“我们是一样的!这样的痛苦只有我们心里才知道不是吗?李娘子,你帮帮我吧!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啊!凭什么我们就要做那个被卖被弃的人?老天爷不公,可是我们能改变的不是吗?就象你一样,我会象你一样的……”她的声音一滞,看着李玉娘缓缓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深沉。她心里一动,细细回想,却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
“你说,你和我一样?”李玉娘挑起眉,忽然幽幽一笑,“你想回许家?那坦白告诉我,你真是要把沈娘子当主母会做牛做马地侍候她,一辈子听命于她,不在心里存半分不满吗?说实话,我不想听到人在我面前说谎……”
绿芸目光一瞬,嘴角抽搐了一下便立刻沉声道:“我会!我会做马做马,一辈子听命于娘子。我还会把李娘子视作恩人,一辈子都恭敬听从……”
“这是真话?”李玉娘轻轻地笑着,“你长了一双好眼,象是会说话一样,可惜,有时候太会说话了就暴露了你的真实。”
略恍惚了下,她轻声道:“是啊,谁会喜欢一辈子做牛做马,受命于人呢?换了我,我也是不愿的……”
她这一说,原本冷汗直流的绿芸便似又得到了希望一样一叠声地道:“是是是,我就说李娘子最懂我的。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