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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薇目光一对,她故作财大气粗的豪客模样,“崔妈妈,都说了是来捧场的,自然是挑你这里最好的了。先不说小姐,便是酒菜,你也尽管上最好的,只是千万不要学那些小气商贩在酒里兑水才是。”
看到崔妈妈气白了一张脸,走开去吩咐婢女,白薇便立刻低声道:“官人应该快来了。”
李玉娘立刻会意过来,也知道崔妈**注意力大半都是放在白薇身上,所以这负责联系通气的任务还得落在自己的身上。当下也不多说,站起身来点了下头便抽身而去。
走出不过几步,便听到崔妈妈在问:“怎么那位娘子竟是要先走吗?”无心去听白薇的回答,她加快脚步,希望自己能赶在陆五进门之前拦下他。
说来也巧,她才从丽人坊出来,便撞到陆五。看看陆五身后竟没跟着衙役,她不禁有些惊讶。明明说是回去找人帮忙的,怎么还是单身一人呢?
“难道,崔妈**后台很硬?”愕然说了这一句之后,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陆五有些尴尬的表情,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陆五牵起嘴角,却笑不出。似乎是觉得刚被李玉娘看到一场家庭闹剧而感到有一些不自在。好在只是踌躇了几分钟后,他便道:“我们进去吧,好戏应该已经开始了!”
“好戏开始?”这回轮到李玉娘摸不着头脑了,她刚刚出来时可没觉得丽人坊里会发生什么。“不是带着衙役进去抓崔妈妈,再搜出那些药吗?”
沉默了一下,陆五才正视着李玉娘,平声道:“然后呢?”
“然后?”她怎么能知道之后会怎样呢?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衙门会怎么判,或者,会不会接这案子……“或许,我可以找找知府夫人,你知道,女人对这种事情……”李玉娘没有再说下去,她自己都觉得没办法相信自己说的话。是啊!女人多半会同情受害者,可是,如果当那些受害者是女人的公敌时,她们会说什么?
“活该!我可不想那些娼妇怀了官人野种……”不用多想,她都知道那些所谓的乐善好施的贵妇们会说些什么话。
在这个风气相对开放,之后曾经出现过李师师这样传奇故事的宋朝,ji者仍是低贱入尘埃的贱业。哪怕是白薇,在做过无数的努力得到许多穷人敬爱之后,仍是无法融入那个所谓的上层社会去。何况是别人?
在李玉娘沉默不语后,陆五才沉声道:“只是关在牢里几月几年就放出来,这种惩罚对她来说太轻了!”
一时无语,李玉娘怔怔地看着陆五,不知做何反应。得说,陆五说出了她的心理话。崔妈妈在丽人坊十几年,受害的女人何只几十?就是死,都不足以弥补她对那些女人的伤害。可是,说这话的不是她,不是喜欢以暴易暴的萧青戎。这是陆五,那个坚守正义,恪守职业操守,会说“我抓到坏人,再由大人裁定是否有罪”的陆五。
抿紧唇,李玉娘在沉默半晌后涩声道:“对不起,我太多事了,要不是我也不会……”
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陆五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往里面走去。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李玉娘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就为今天,她就欠了陆五和白薇的。
跟在陆五身后走进丽人坊,她才发觉陆五竟然并没有走向大厅里她们原本坐的那一桌,而是径直走到角落一张并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去,自然就更没有回头来看她了。
心中惊疑不定,李玉娘缓缓走回桌子旁,正好听到陆大娘在低声嘀咕:“小五又在搞什么鬼?”虽然在奇怪,可陆大娘却显然没有想起身过去问。大概是已经习惯丈夫和儿子从事捕快工作的性质,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白薇抬头用眼神询问,李玉娘却只能摇摇头,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色。“等着看看吧!”低语一声,她又转头看了看玉儿,再对白薇眨了眨眼。虽然彼此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了所要表达的意思。
白薇静了片刻,才低声问道:“玉儿,这两年,崔妈妈有没有给你吃些什么药或是……对了,是参汤,每天都会熬参汤给你喝是不是?”
看到玉儿茫然地点了点头,白薇只觉得胸腔鼓涨得似要涨了。仿佛这一瞬,嘴里都泛开那些参汤的苦涩味。她之前怎么可能那么傻,居然以为崔妈妈真是怜惜她的身体才好心为她补身呢?
咬了咬牙,白薇沉声道:“玉儿,你听好了。那些参汤不是参汤,而是毒药,会让女人断绝生育的毒药……我会找大夫来看你……”看着玉儿仍然迷茫的神情,白薇实在不忍心再说下去。虽然已经不是清倌人,可是眼前的这少女仍是那样的稚嫩,甚至连生儿育女对一个女人代表着什么都没有完全弄懂。就因为这样的懵懂,才越发显得残忍,如果真的无法医治,当她明白自己不再是个完整的女人后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垂下眼帘,白薇合上双眼,在强硬与坚强背后流露出一丝脆弱。虽然不曾流泪不曾痛哭失声,可是她的心却早已被割得无法缝补。
李玉娘默默地望着白薇,有心说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就突听得楼上一声巨响,竟是整张桌子都被人掀翻了似的“轰”的一声。
惊愕扭头,便看到大厅里原本还在听曲**的人们纷纷起身惊讶地看向二楼的一间雅室。
那是一间半敞着窗的雅室。之前李玉娘等人并没有特意留意,这会那雅室里突然乱起来,人影绰绰,因都是站起身来,便看到那雅室里竟都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