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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多痛恨过这个鬼地方,可这埋葬了她们的青春与她们所不知道的伤痛的院落却仍是她们在这世上唯一的栖身之所吧?
“小姐,”听到喊声,李玉娘回过头去,便看到自人群中奔向白薇的玉儿。
“小姐,我们怎么办?崔妈妈被抓进大牢了,我们会怎么样?”彷徨地抓住白薇的手,玉儿急切地问着。虽然被玉儿抓得痛了,白薇却仍是笑着道:“不用怕,很快就会有人接管教坊的。”
“那我们还可以在这儿了?”玉儿垂下头想了半晌,突然就跪了下去,“小姐,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儿,我不想再留在这里……就算不能跳舞唱歌,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儿了……”
“你要我赎你出去?”白薇怔了半晌,才沉吟道:“就算要赎你出去,也要等新的管事来了之后才行。你且先安心等我,待我安排好再说。”
李玉娘默默地看着,待白薇走过来后才迎上有低问:“你真要赎玉儿出来?”看她静了半晌后才点了点头,便浅笑道:“也好,玉儿从前便跟着你,现在又跟在你身边倒也好相处……”
白薇沉默片刻,忽然幽幽道:“你觉得我应该把玉儿带在身边吗?”
李玉娘一怔,看看白薇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倒说不出话来。对于一直努力洗去从前生活痕迹的白薇来说,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与她有相似经历的女人未必算是件好事吧?细想想,她倒是能理解白薇的意思了。
果然,过了少半月后,白薇真的自丽人坊中赎了玉儿出来,却未并留在身边,而是留给了她一笔盘缠后介绍她去了余杭的一间绣坊做绣娘。虽然是孤身一人离开,可到了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或许真的可能开始新的生活吧!
没有和白薇、陆大娘坐一辆车回去。李玉娘在看到蒲家那辆看似平凡的马车后,立刻扬声唤了一声。扭头对萧青戎低语了数句,她便先跳上马车撩帘坐了进去。而萧青戎却是坐在车辕,头靠着车板,合上眼,没一会竟似已经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要听里面声音的意思。
蒲安哼了一声,把帘子甩上,似乎是对萧青戎的态度颇有不满。“竟是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吗?”低声嘀咕了一声,他又自嘲地笑了下,抬眼看着盯着他看的李玉娘,笑问:“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没有……”扭过头去,李玉娘想了想,还是又回来头来看他,“怎么样,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哄可儿和你那宝贝儿子吗?隔壁住着,都少见你们过来走动了……”
“我们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声音一顿,蒲安奇怪地瞥着她,“你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是,这样问法是有些怪。李玉娘深吸了口气,还是决定有什么话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好。曾经说过,他们是家人的,就没有必要这样把事情放在心里猜来猜去。
轻咳了一声,她沉声道:“那我就直说了,泉州杨家是不是派人来见你了?说了什么吗?”
蒲安面色一变,把目光转开,口齿微动却又把话咽了下去。李玉娘看到他的眼珠微转,竟似在想要说些什么才好的意思,不禁心中暗恼。
“蒲安,你要是不想说,我不问也可以,可不许编瞎话来骗我!”一句话说出来,两个人同时怔了下,对看一眼后便立刻笑了起来。还好,仍然亲近,仍然可以用随意的态度和对方说话。虽然少了些礼貌,却多了许多难言的亲切。
蒲安静了两秒,忽然低声道:“老头子快不行了!”
李玉娘目光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斜插在头上方的气死风的微光下,她忽然察觉出面前这张特意笑得夸张的笑容背后那一抹凄伤。想起刚才在丽人坊蒲安的笑容,她忽然觉得有些怜惜。他们这些人,都很清楚那个没见过面的老人对蒲安究竟代表着什么。哪怕他真的可能会在听到死讯时放声大笑,可在暗夜里心仍然会痛的吧?
“回泉州去吧!”她低声说着,在蒲安抬头看她时,平声道:“带着可儿还有那小东西一起回去。坐着我们的船队直下泉州,让蒲家的人知道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去告诉那个人,你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海……”
“我……”声音干涩,蒲安把头埋进膝盖,闷声道:“我不知道……我有些慌……玉娘,你知道的,之前我一直很急着闯出名堂之后风光地回去泉州去气死那老家伙。可是真的听说他快不行了时,我却有些慌了神……很矛盾,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
“有什么可矛盾的?你现在不回去,难道还要等着他死了以后才来后悔自己没有达成自己一直都想做到的愿望吗?蒲安,不管你是想气死他还是想做别的什么,总要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去才行。要不然,等他真的死了,你就是想站到他的坟头骂,蒲万里都会拦在大门前不让你进门。”
“蒲万里?”蒲安撇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现在病着呢!就算过些日子病好了,他大概也有阵子不好意思那么站在大门前让人看了……”看看李玉娘奇怪的表情,他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杨兄弟说那混蛋染了那种病,恐怕连那东西都要烂没了……”
眨巴着眼睛,李玉娘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蒲安含含糊糊地是在说些什么。“啊,那岂不是……那混蛋有儿子吗?”
“好象……我从泉州出来的时候倒是有一个,只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形。”蒲安皱起眉来,“你问这些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