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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婠惊讶,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隐约猜到了什么,面上却若无其事道:“谁那么有闲心?”
老公子笑得越发开心,道:“东鲁秀川王殿下孟休戚。”
赵婠却没有露出两个老家伙所期盼的表情,她轻描淡写道:“昨天看他有点呆傻,果真不错。他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自是清楚我一时半会根本不能回家去。”她这神情语调,仿佛谈论的这人是嬴昭,而不是自己的诽闻对象。
赵伯最为诧异,昨天看小姐那羞恼之态,分明是小女儿的春心狠狠地动了几动,为何一觉醒来,她的神色就如此云淡风轻?赵伯道:“小姐,方才听公子岭大人说,秀川王在府外守了一夜,此时又累又饿,已然将他迎入园中。但秀川王却口口声声要见你,这才扰了你的清梦。”
赵婠笑道:“见我做什么?难不成他真是来提亲的?”见两个老家伙都露出震惊表情,她哈哈一笑,“昨天他揪着我说要来提亲呢?师父,你早就到过东鲁,难道这东鲁男子都如此轻浮浪荡不成?我与他才见了两面而已。”
公子岭搓了搓脸道:“婠儿,婠儿,你不知道,这位秀川王殿下咱们早有耳闻,因长年跟随在锦绣书院九品上强者孟大家身旁,心无旁骛学武,不曾参与过皇家之事。因而他的性情单纯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且字字出自真心,从不掺假。”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说要提亲,就当真是要向你提亲的!”
赵婠不以为意笑道:“师父多虑了。他堂堂一国亲王,又是九品上强者的嫡传弟子,怎么可能娶别国女子为妻?”
老公子叹道:“人说秀川王脑子里只有一根筋,他那师父又是出了名地溺爱这唯一的徒弟,他若去求恳,只怕他师父当真会亲自登门。更何况,”他压低声音道,“如今西秦北燕皆有大宗师坐镇,东鲁这块肥肉说不得会引人咬上两口。若能结交两国中的任何一国,对东鲁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一点秀川王未必清楚,他的师父孟大家却定然明白。”
赵婠怔住,半响才道:“师父放心,我会让他打消此念。”哼,让我赵婠当人家手中的提线木偶,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她与赵伯对视一眼,老头儿捋着胡须,只是微微笑。
老公子站起身,异常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笑道:“你是去见他,还是让他来见你?”
赵婠略一思索道:“我到湖边等他,他好歹是个王爷,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老公子点点头,自去了。那儿侍女端来早餐,显见是听到了风声,看着赵婠的眼神别提多复杂。秀川王虽然不入朝参政,他却是小皇帝唯一的叔叔。且身为孟大家的嫡传弟子,他在锦绣书院是一呼百应的领袖人物,而朝中但凡高位文官无不出自锦绣书院,因而只有他才能与手握军权的临川王一方相抗衡,在朝堂上形成微妙的平衡局势。
秀川王为人纯良,却不傻不愚,有些事情他虽然懂,却并不代表他愿意去做。浩然正气诀的修行者,注定这一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所以,整座赏鹂园,无论是西秦人还是东鲁人,都知道了此番秀川王殿下有意向一位西秦少女求亲。园子里侍女们幽怨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精神抖擞的孟休戚,看着他分花拂柳向湖边那抹淡蓝色身影走去。却不知为什么,他明明走得近了,却反而一扫方才急匆匆的步伐,慢慢吞吞往前挪,最后居然站住不动弹。
赵婠懒洋洋坐在湖心亭内赏景,半响方扭过脸对杵在那儿的呆子道:“过来坐罢。”
孟休戚嘿嘿傻笑,快快走了几步,忽然又止住,长身一揖道:“原来小姐是西秦睿敏县主,小王前几日唐突了,还请县主见谅。”
赵婠一看,哟嗬,这时候倒讲起礼来了。她板起脸,也毕恭毕敬地给孟休戚深蹲一福,平静道:“赵婠见过秀川王殿下,给殿下请安。”
孟休戚见她与前几日判若两人,眼里更有一层明显至极的冷漠疏远,立时急了,情不自禁冲到赵婠面前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罢,伸手就要去抚她的额。
赵婠一偏头,不悦低喝道:“秀川王,请自重!”
孟休戚一呆,困惑地眨眨眼,问道:“婠儿,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我……”
赵婠后退一步,坐下道:“秀川王殿下,你我只见过数面,并不熟悉。还请你称我为赵小姐,或者睿敏县主。”
孟休戚皱眉道:“你我都快成亲了,怎能如此生份?”
赵婠终于忍不住抚额,这位小爷压根就不懂得看人脸色,自己的意思都如此明显了,他怎么还能自说自话?成亲?成得哪门子亲?赵婠肃容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来?若让人听见,赵婠日后还要不要许人家?此话再也休提!”
孟休戚生气了,沉下脸道:“你既已许了我,还要许谁去?”
赵婠大怒,拍案而起,咆哮:“我什么时候许的你?莫非是在你梦里?你多大个人了,说话不走脑子吗?”
孟休戚吃她一吼,迷茫地想了片刻,居然点头道:“是了,我昨晚当真是梦到你许给我了,还定下了喜期呢。”笑逐颜开道,“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婠儿,我马上就回去让媒人来提亲,方才那些话还真是不能早说。”
赵婠深感与此人交流困难,想一想,这人脑子不肯转弯,也罢,就实话实说。她干脆道:“用不着,我不想嫁你。”
话一出口,她便见孟休戚瞬间刹白了脸,粉色唇瓣哆嗦得就像寒秋最后一朵摇摇欲坠的花儿,眼中悲愤之意扑天盖地袭来。赵婠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这位秀川王竟是如此不堪打击的人物,明明那天别人说他“丢人现眼”,他也没甚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