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起西昙夫人一家子与赵某人的恩怨纠葛可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清,她虽人在北燕,有些消息还是能得到个三句半。言间意赅来说,定王府想要赵婠死;而赵婠,若有机会,绝对先下手为强,狠施辣手!
西昙夫人的脸腾地由白转青,再转绛紫,最后黑如锅底。她已经忘了这是凤凰府,自己是个身份尴尬的人,只任由心中一股邪火烧得她双眼血红,理智全无。
冲在青鸾前面,西昙夫人双手用力,使劲推开门,闷头就闯了进去,眼前所见更是有如一把重锤狠狠击在她心上,令她几欲呕血。
她敬如天、爱如命的冤家,坐在杌子上,仰着那张令女人也要心生嫉妒的俊美面庞,笑嘻嘻地拿着小木棰给人敲腿。苍天哪,听说只有大燕先帝和真阳宗的齐大宗师才享受过这冤家的服侍!
而那榻上,注定要夭寿的贱婢,正是哪怕化了灰她也能认得出的赵婠!赵阿囡!
西昙夫人就这么闯进来,自然带进了阵阵寒风,赵婠裹紧大袄,对一味盯着自己卖好,无视身边情景的容九笑道:“这位是你的夫人?”
她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西昙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厉声喝斥,却正好与扭过头来的容九对个正着。这张刚才还笑逐颜开的脸庞,面对自己时居然完全敛了笑意,西昙夫人看见容九严厉地瞪了自己一记,吓得站住。
容九摇拨浪鼓般地猛甩头,对赵婠笑道:“乱讲!我尚未娶亲,府里就连个妾室也没有,哪里来的夫人?”忽然皮皮一笑,放下木棰轻轻握住赵婠瘦得只剩下皮的小手,心疼地放进怀里捂着,说道,“我要把你养胖一点,这样穿上嫁衣才好看!”
嫁衣?他说嫁衣!西昙夫人眼前金星乱闪,差点晕厥倒地,幸甚青鸾和茜萝都已经跟了进来,眼急手快扶住了她。
容九把榻上的锦被抱过来,把赵婠整个人都包住,就露出她的脑袋,柔声道:“你歇会儿。”赵婠早被炭火熏得昏昏欲睡,对他的调笑话儿也早就听得耳朵里起茧,懒得再搭理,听他说歇会儿,便点了点头,垂下眼帘。
容九给她掖好被角,在她面颊上摩娑了一会儿,直到赵婠嘟哝“讨厌”才轻笑一声放手。这般的温柔体贴、宠爱眷恋直将西昙夫人与茜萝看得惊住。这位小爷虽然嘴巴蜜甜,有时候真哄得人飘飘欲仙,但对女人低三下四,如此小心在意,任谁也没见过没听说过。
容九并未说话,只往房门处走,西昙夫人实在忍不住,轻声唤道:“殿下?”
容九白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小声道:“出去说,别吵了她。”
西昙夫人几乎气死过去,见容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连青鸾也走了,实在忍不住,转头狠狠地瞪向榻上那病鬼,却对上一双黑漆漆、满含着戏谑的眼睛。
赵婠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道:“我该称你安乐郡主、京安公主,还是……”她拖长声音,“六太子继妃娘娘?”她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毒笑意,轻声道,“我在家时听说你与亡夫的侄儿不清不楚,本不愿相信,毕竟你也曾经是西秦出了名温良娴雅的淑女。可惜,事情还得眼见才为真,你说是不是?六太子继妃娘娘?”
西昙夫人羞愤欲死,锐声道:“你这个贱婢,我嬴胧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
赵婠嘻嘻一笑,望向西昙夫人身后道:“凤皇儿,你看,她对现在的处境很不满意呢!人家鞍前马后地为你奔波,劳苦功高,怎么着你也得给人家一个交待呀!我听说燕地有习俗,可以弟娶亡兄之妻,大概你这个侄儿也能把寡妇婶婶迎回家里?”
殿下就在身后?西昙夫人瞬间冷了半截,僵硬着身子往后面一瞟,果然,不但容九,就连青鸾也去而复返。容九看也不看西昙夫人,微微笑着对赵婠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侄儿娶婶婶这不乱了lun理纲常么?乖,快睡一会儿,我让人煲了你爱的汤品,好了喊你起来喝。”
说完,容九伸手把西昙夫人拽出来,轻手轻脚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平静地注视着西昙夫人道:“六婶,既然侄儿回府了,就不敢再劳动您料理这些杂事。以后侄儿若是想婶婶了,会命人拿贴子请见。”扭头命令,“青鸾,马上安排人送六继妃回去。”
西昙夫人摇摇欲坠,难道换了地方,她与赵婠的交锋都仍是一败涂地?殿下这意思,竟是以后如果没有他的命令,自己再也不能上凤凰府了?
她立时泪如雨下,骤然见到赵婠的愤怒之火被绝望与悲伤驱走,满心只想着让殿下收回成命。她带着呜咽的哀求是如此响亮,就连楼下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青鸾,还不去准备车送六婶回府!”容九似乎很不耐烦,大声咆哮,竟将关得严实的房门也震开了一些。
西昙夫人满面泪水,直恨不能拿刀把自己已经四分五裂的心脏给挖出来。手心忽然一暖,却是容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并且极其醒目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西昙夫人早已不是大秦那个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的刁蛮小郡主,她几乎立时明白了容九的用意,在狂喜的同时,却哭得更大声了些。
容九对她赞许地一笑,拉着她的手,往正厅里去,穿过正厅,到了另一侧的厢房内。一挥手,让两个丫环退下,他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里,长长地“吁”了口气,伸长腿,闭上眼睛。
西昙夫人拿帕子拭了泪,搬了锦墩坐到容九身侧,举起拳头不轻不重地给他敲腿。她看得出,容九很疲惫。好一会儿心疼,西昙夫人将赵婠更恨上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