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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紧拳头,努力说服自己,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最后的暴发。如果,她找到了既能够离开北燕,又能让这些对自己打主意的人们死心的办法,她不介意在那之前给容九送上些“惊喜”。但是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在暗中打算向自己递刀子的人,也还不清楚赵伯的下落,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忍……阿囡真是许久也没这么窝囊了!
跟在容九身后行走在这冰冷阴暗的屋里,赵婠把大袄裹得越发紧,也终于有了注意到她的凤凰军。对自家主上身旁居然会出现穿着这么矬的一个人,有人表示很难容忍,那简直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上又脏又黑的污点嘛。
是不是所有的刑室都如此血腥阴森?赵婠嫌弃地打量着那些有着斑斑暗迹的狰狞物件,心说,看来本县主还算是心善的,清凉山上抓出来的那些“虫子”,最惨的也不过是让春卷咬了一口。
想起可爱顽皮的金甲虫,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春卷在身旁,自己的处境定然要好多了,起码有更强大的信心施行逃跑计划。八品的修为虽然算不错,但在有真阳宗驻守的北安城,还远远不够看!想到这里,她恨恨磨牙,若是有命逃出生天,定要找出那个让春卷不知所踪的混蛋,好好施出些手段让其后悔来到这世上!
“你瞧此人,”一路都不曾理会赵婠的容九忽然站住脚,对她说道,“他是东鲁武书生,同伴六人,两人逃了,三人被你堆成了雪人。武书生乃锦绣书院内门弟子,习得锦绣门传承数百年的高深武学,又有浩然儒家正气以为精神意志支柱。落在本宫手上竟撑过了十日,他才把来因尽数说出。”
赵婠面前是一间小石室,门紧闭。她从石室之上的气窗中望去,里面盘膝坐着个宽袍大袖、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黑如墨的发披在肩头,面上有数道血肉外翻的伤痕,手里拿着一本泛了黄的书正看着,此时全然是痴怔之态。
容九笑吟吟道:“此人从小便入了锦绣书院学文习武,几乎不外出,其接触的书籍不是儒家经典,便是武学精义,竟然不知这世间还有话本传奇之书。真是没想到,用遍了大刑都不能让此人屈服,薄薄几本书便撬开了此人的口。”含笑问赵婠,“你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吗?”不等赵婠翻白眼,自己说出了答案,“秀川王不曾禀明其师,偷偷赠你赵天工的遗物,此事事发,秀川王被罚面壁五年不得外出。他们奉孟大家之命来向你讨债。看来,再意志强悍的人也会有令其崩溃的办法,县主以为对否?”
赵婠撇嘴不屑道:“伪君子!殿下为什么不给他上第二遍刑?本县主保证他会提前变节。几本书么……他只不过想要个台阶下罢了。因书而变节与熬不过刑而变节,这两者产生的后果一致,但人们大多会同情前者,说不定还会赞他一声好书成痴。”
容九一笑,不再多话,领着她到了下一个刑室,指着那蜷缩在室内角落里,用惊恐的目光不停扫视四周,呜咽哭泣的女子道:“可惜啊,此卿乃北安城青楼中数一数二的头牌清倌人,原是佳人,奈何从了贼!她是红月商业协会不死心的某些人派来要县主小命的,听说其中还有西秦皇室中人的影子,”容九笑得怪异,“本宫当真为你不值!”
赵婠恍若未闻,见那女子虽神情恐慌,但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伤害,她就连头上的如云雾发也没乱上一丝,便问:“她没用刑就招了?”
容九笑得亲切,摇头:“没有。她只不过旁观了一堂详细讲解人是由多少血、骨、肉组成的课程就招供了。对了,那具被拆分的尸体,是她的同伙兼相好。清倌人……唉。”
赵婠的脚破天荒地有些发软,她也曾给野物剥皮拆骨,但是人……胃里直翻腾,她突然明白了容九准备那么多油腻吃食给她的缘故,这个恶魔!
容九不再往前走,而是手向前一指,道:“前面还有五间刑室,尽数是想救出县主的人,本宫很遗憾其中还有燕人。本宫相信,县主不会愿意看见他们的惨状。虽然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指使者都说成是东鲁人,但又怎么瞒得过本宫?”
赵婠沉默着在那些刑房门前走过,一间又一间地去看,不管里面关押的是否如同容九所说,是想要救出自己的人,她都要把他们的惨状记在心里,以后一一奉还。
走回容九身旁,她的脸色虽异常苍白,神情却很平静。仇恨要记在心底,失态只会让敌人喜悦,爷爷说。
她对容九道:“殿下总算可以说出目的了吧?”
容九装似神秘地轻声道:“本宫没有什么目的,现在,还要请县主去欣赏一出好戏。”他怡然自得地负手前行,飞扬的眉梢和微翘的嘴角显示他的心情不要太舒爽。
赵婠垂下眼帘,手缩在袖筒里,里面微微濡湿,既有冷汗亦有指尖刺破掌心后流出的鲜血。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永远记得这些小石室里那些令灵魂惊恐绝望的气味,而后快步跟上去。
在地面以下,大石屋还建有一层,守卫几乎是上一层的两倍,看样子,这里关押着更重要的犯人。而这儿并非石室,却是一间间颇为精致典雅的木头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到了谁人家里。
容九把赵婠让进一间房内,只见桌椅柜床俱全,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客栈的客房。他自顾自坐下,对赵婠说道:“好好听,县主会发现听到的东西再有趣不过。”他勾起嘴角,笑得愉快。
赵婠沉默着坐下,身子一僵,容九竟然出手点了她包括哑穴在内的数处穴道。心中惊疑不定,虽然深入穴道的炽热真气很快便被她体内温和气息吞噬干净,她却还得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