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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无味地与五姝吃过晚饭,暗红说还要回镇国公主府去,怕宁安公主那儿有事传召。在五姝强忍失望的眼神中,他告辞离开。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五姝的心情从来不在他考虑之中。以前在毅贞国公府中是,如今还是。他身上总有旁人看不见,但最亲近之人却能深切体会的骄傲。
——他纵然为仆为奴,也是大越朝唯一的皇嗣。他肩上压着千斤重担,又怎么能为儿女情长消耗太多精力?
目送暗红的身影消失于夜幕中,最为心直口快的黛茶忍不住喃喃道:“缃棋姐姐说,再拖下去,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给公子生孩子。那些药……不能吃久了。”
绿琴厉声喝道:“黛儿住口!缃棋背叛了公子,你莫非也想步她的后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公子不想让我们姐妹怀上皇嗣,我们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黛茶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绿琴姐姐恼什么?公子最疼你,你每次喝的药份量都比咱们少,自然没有怨言。可是黛儿每次看见在街上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心里都很难受,黛儿只不过说说心里话而已,背叛公子的心思半分也不敢有。绿琴姐姐若是对黛儿起了疑心,尽管禀明公子就是!”
说罢,黛儿当先转身回了小院。绿琴勉强笑道:“素日黛儿与缃棋走得最近,只怕听多了缃棋的怨怼之言,咱们还得多劝劝她才是。”
其余三姝沉默着,没有回话,只是转身之时瞥向绿琴小腹的眼光是如此令人心寒。绿琴暗咬牙,眉目间渐有了冷厉。
暗红不知道五姝心中的内伤,他一心记挂着宁安。在还未与赵婠达成协议之前,宁安是他的护身符,绝不容有失。
打马回到镇国公主府,却见府中大管事正在门口焦急张望,见他策马过来,一把抢上去,叫苦不迭:“小爷,我的小爷唉,您这是上哪儿去了?”
暗红的心猛然跳到嗓子眼里,他真怕大管事有什么噩耗要告诉自己。可是一瞅大管事的神情,不但没有悲色反倒有几分喜气,便问道:“大管事,发生何事了?”
大管事这才喜形于色,道:“元英殿派了陈公公来宣旨于您,小人打探了一番,似乎是皇帝陛下赐婚的旨意。您赶紧的换上官服去接旨吧,人家陈公公可等了好一会儿。”
暗红大喜,赶紧翻鞍下马,飞快地跑去镇国公主府里自己的院子中换了詹事官服,急匆匆地前往供詹事长史等属官见客的福延厅。
一面赶路,暗红一面思忖。陈公公并非皇帝陛下御用的宣旨太监,乃元英殿少监,论身份在元英殿众监中也是高于人上的。只是皇家公主赐婚,向来由宣旨太监亲自上门,难道……不是宁安与自己的婚旨?
不不不,暗红随即否认了这个猜测,皇帝要当真这么干了,宁安非得把元英殿给周过来不可。再者说,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还没到能让皇帝亲自赐婚的地步。那么……这是皇帝在隐晦得表示不满?
当暗红看见前来宣旨的一众人等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想当初给灵敬公主赐婚,宣旨于丁秋原,那排场简直赶得上皇子娶正妃。不但出动了品级最高的宣旨太监,而且还跟着十六位宣旨宫人陪侍,虽然并非最隆重的规模,也足以排得上前三。这十六位宣旨宫人可不是白来的,不仅带来了驸马喜服,还有皇帝对未来驸马的各种赏赐。当年宝敬公主与苏偃成婚,也有十二位宣旨宫人陪同宣旨太监到苏府。
而如今来到镇国公主府的这行人,除了面沉似水的陈公公,就只有四个宫人手托全套驸马裳服与冠帽鞋履。那什么赏赐,别说珍奇宝物了,就连最普通的金玉如意也看不见。虽说公主下嫁最终看的还是皇家陪送的嫁妆,但如此不得皇帝之意的驸马还当真是少见。
暗红心中苦涩,却又怪得了谁?他与宁安情浓,卿卿我我之际终究忍不住偷吃了禁果,却哪里想得到宁安竟然一举怀胎。现在明显惹了皇帝真怒,只怕自己日后要入朝为官困难重重,对复国大业非常的不利。他忽然想,宁安那日竟一反羞涩之态曲意迎合,莫非事先已有成算?
暗红刚满脸堆笑要向那陈公公告几句罪,陈公公却根本不让他说话,直接站起身,大吼一声:“嬴暗红接旨。”
暗红愣住,讷讷道:“陈公公,本官姓暗……”
陈公公怪眼一翻,阴阳怪气道:“不管你以前姓什么,既然入赘宁安公主府,自然姓了嬴。驸马爷,这可是皇姓!”
热血冲顶,暗红几乎把持不住体内真气的沸腾翻涌,真想一掌毙了这该死的死太监。然则,他硬生生咽下这天大的屈辱,撩袍襟跪于地面,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微臣领旨。”
——宣文帝,今日之耻,我越鸿渐必百倍还之!
第三十一章说春试舞弊
皇帝于二月二十八日当晚拟就的赐婚旨意其实有两道,一道是应明贤太妃亲求,宁安公主与暗红的婚旨;另一道旨意,则是将灵敬公主同时加了封号和尊号,为“灵贞孝”公主,赐给恪男爵关宗皓为妻。
两相对比,差距立现。
但凡皇室公主出嫁,一般而言会再上封号,譬如宝敬公主再上封号为宝福敬公主。如果深受皇帝宠爱的敬公主,更有可能上尊号为孝公主。人们都以为凭宁安公主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再加上清平公主和明贤太妃双重保障,赐婚时她定然要升格为孝公主。
可惜,给予宁安公主的赐婚旨意里对封号尊号一字不提。反倒是灵敬公主,不仅加“贞”字封号,尊号更是由“敬”而“孝”,从此地位可就大不一般。她的母亲白太妃也沾了光,被皇帝尊为贤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