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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婠一笑,道:“那我与您倒有些像,我也不大爱听这些复杂的朝政之事。”她微侧了头去看清平公主,目光中是温煦笑意,又道,“公主殿下,您看上去不大舒服,莫非受了伤?”
清平公主见她关心自己,越发高兴,笑道:“不妨事。”
赵婠便点点头道:“那就好。”话题一转,又问,“不知宁安公主殿下身体可好,听说再过两三个月她就当娘了?”
清平公主心想,这正是化解她二人不和的好机会,连忙说道:“正是。等孩儿摆满月酒,可要请你来做客。”
赵婠撇撇嘴道:“算了吧!宁安公主殿下瞧不起我,从小到大没少给我脸色看。我虽然粗俗不知礼,却也知道人家不欢迎就不要往前凑。”她眼珠转了几转,嘻嘻笑道,“公主殿下,那天您拦着我非要说我不姓赵,是不是宁安公主在您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
清平公主温柔笑意一滞,见孩子满面好奇地看着自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是个自尊高傲到有些傲慢无礼的女人。就算在心里无数次地设想过要怎么说出口,事到临头,她还是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告诉孩子,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清平过不去这个坎,每每想起那漫天的箭雨,她就痛悔交加得不能自已。
清平公主勉强一笑,道:“没有。宁安不曾说过你什么。”
“喔。”赵婠无所谓地笑笑,忽然一跺脚,叫道,“糟了,忘记还有点事儿要与人说。那啥,公主殿下,麻烦您进去后帮我向皇帝陛下请个罪,就说臣马上就来。多谢多谢!”她对清平公主大大咧咧地拱了拱手,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清平公主半张着嘴,想叫住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以赵婠的修为,也必定不会让清平公主有叫住自己的机会。
品茶?啊呸!还不如去与人喝酒咧。
赵婠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碧丹殿外头,越乐从房顶上飘然落下,笑问:“你怎么出来了?”
赵婠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会品茶的人么?我可吃不出茶好茶坏,听他们讲那些东西别闷死我。”
越乐深知她性情,闻言笑道:“我方才从车上带了好些吃食,还有酒,不如咱们到别处歇歇?”
赵婠喜笑颜开,叫过一名宫人,从越乐那儿抠出一小坛猴儿酿,命他送去渲澄阁交给孟阁老。她乐滋滋地与越乐手牵着手,两个人脚不沾地施展开轻功,眨间便消失在清平公主远远望过来的眼帘之中。
清平公主怔怔站着,脑子里轰轰响着几句话——女儿这般大了,女儿都有意中人了,女儿只怕就要嫁人了。她忽然惊恐,如果女儿的婚礼上自己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出现,那该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儿!
呆呆站了好久,直到有宫人来请,清平公主才落寞地去往偏殿。以前她一个人,有宁安公主在身旁,除了年节时宁安回宫的那些时日,倒也不算孤单。如今她明知女儿就在不远之处触手可及,却总觉得比之从前更凄凉。
此时,在碧丹殿偏殿品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嘴里不知所云,只竖起耳朵来听外头的动静。到后来干脆都沉默,就想听清楚赵婠和清平公主的对话。
过不多久,清平公主独自一个走了进来。皇帝讶异问道:“赵婠人呢?”
清平公主淡淡道:“这孩子有事还未曾与人说完,她一会儿就来,陛下切莫怪罪。”
在坐都是已经知情的自家人,见清平公主黯然神伤,人人心情不一。倒是靖亲王嬴晰,因无欲则刚,是那个心情最平淡冲和的人。他不只一次地想,老天爷夺去他的胳膊,却是要保全他的性命与这一世宁静悠闲又富贵无忧的生活。
房中于是闷闷,众人不知滋味地品了会儿茶,吃了几块点心。赵婠直到快要上朝时才急匆匆赶来,陪着笑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请罪的话。皇帝一如以往,真真假假地责怪了她几句,不免问到与人忘了说什么话。
赵婠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端阳那日,抓到个欲行刺我的刺客。前几日用刑用得狠了,我问太医院院正大人讨了几贴止痛的膏药。”她嘿嘿笑道,“陛下,您不怪我动私刑吧?上一回也是在清水园,就是他暗算的我,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皇帝颇有兴趣地问道:“这刺客可招供了?”
赵婠摇头道:“您别说,他骨头还挺硬。不过呢,我倒是觉着他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瞧过。”她补充道,“这人是个太监。当然,并不是说所有去势了的男人都是太监。”当着诸多男人的面,她说着这不该从未出阁女孩儿家嘴里说出口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郝色,大方得很。反倒几个男人脸现尴尬之色。
清平公主插嘴道:“昔年我行走江湖,曾经去过几家门派做客,倒是旁观了一番他们惩治叛徒的办法。若这刺客还不招,我也许能帮你这个忙。”
赵婠惊喜交加地问:“是真的?那可多谢公主殿下了。这人是九品上刺客,也不知是什么人花了多大的心思收揽的。我一定要把幕后黑手给挖出来,否则,说不定下次对我动手的就是大宗师或者比大宗师更厉害的人物!”她忽然一扭脸,对嬴显甜甜笑道,“你说是不是,端王殿下?”
嬴显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
赵婠一笑。正此时,继续召开朝会的时间到了,皇帝领着众人回到碧丹殿,其余各位大臣也都到齐。皇帝与众臣继续商议国事,忽有在外面值守的太监进来禀告,说是恒京令原人辉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