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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那纤纤玉指间捏着的可不是什么真正的花朵,却是将一柄剑慢慢悠悠地折腾来去,最终将整把长剑扭曲成了冰寒的钢铁之花。
她来了。
看见她的这一瞬间,不知有多少人心里的大石放下。信她者得安心,欲置她于死地者得放心。
赵婠隔着人群遥遥对明贤太妃笑道:“太妃娘娘,您手里这玩意儿当真是先帝的遗诏?难不成先帝在十几年之前就知道当年那个快要饿死的黄毛丫头会有今天的成就,足以左右储君的册立?”
是啊,众人也将怀疑目光投向明贤太妃。先帝遗诏中说的明白,无论赵婠扶持何人为储,都不予立。就算先帝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预见到十几年之后的景况吧?那时的赵婠不过是有点机关天赋的毛丫头,武道什么的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更别说如今的权倾朝堂。
明贤太妃也清楚,这是遗诏中很大的疑点,她却无话可说。只因当年先帝之所以有此诏立下,其意并非预见到了赵婠会有今时这般令人惊异的成就,而是在防范与她关系亲近的苏家会将这小丫头一口吞下去,借助她手里的免死金牌和赵奚的身份地位扶持皇长孙成为大秦又一位储君。
在先帝眼里,十几二十年之后的苏家若不加以制衡,绝对会成为大秦最显赫的名门。光是苏偃这个前途光明的未来九品上甚至大宗师就够让人担心的,怎么能再加上有免罪金牌护身的赵婠?先帝看中的不是赵婠的未来,而是生怕这块不得不赐下的免罪金牌交托非人。
——除谋逆及叛国外免三死。通行无阻,如朕亲临。
这样的特权若是利用的好,将会在某人走向储君之位上发挥令人心惊的作用。
明贤太妃勉强道:“先帝慧眼如炬,早已料到你有今日狂妄不悖之举”这话别说在场众人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却偏生还要说得大义凛然兼崇敬仰慕。
赵婠哧哧笑出声来,满眼满脸的嘲讽,说道:“太妃娘娘,您何必自欺欺人?在场众位大人但凡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先帝顾忌的是赵婠手里这块牌子会成为你苏家的护身符。说起来,先帝也确实是慧眼如炬,看穿了彦亲王不堪造就。只是他老人家没料到,您这位向来以贤良恭顺著名的贤妃,居然会干出隐藏遗诏的事儿。您说,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明贤太妃脸色发白,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面对的问诘,只是今天她既然已经站了出来,端贤王那边自然会给她个交待。当下也不多话,她欲转身离去,却忽觉手里的遗诏有了灵性般突突跳动。
于是,众人便看见,明贤太妃举在手中的遗诏忽然腾空而起,被半空中显现的一只白色巨掌抓住,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这遗诏便落入了赵婠之手。控鹤手,此为越乐传授给赵婠的一门真气运用武技,出其不备抢人东西最合适。
众人目瞪口呆,别说大秦,就连亡越数百年只怕也不曾出现抢夺圣旨或者遗诏的事情。这等举动同样可以说是大不敬。
赵婠笑眯眯道:“人家太妃娘娘藏着先帝的遗诏十几年,难道还不许我瞧瞧这遗诏是真是假?谁知道会不会是某些人为了某些目的矫诏呢?”
很明显的意思,想追究我的大不敬之罪,先把那位藏了遗诏十几年的事儿拎清楚再说吧。
她把遗诏展开扫了一眼,抬起头看了看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的百官以及端贤王那行人,微微笑着,素手纤纤亮起明亮光芒,“嚓嚓”几声就将遗诏给变成落了一地的零碎纸片。赵婠撇撇嘴,说道:“一张假诏在这儿念来念去,也不嫌烦。”
将自从知道还有张先帝遗诏存在起、她就很想这么干的事办完,赵婠两只脚踏在明黄色的纸屑上,拍了拍手,睥睨四下问道:“太子册封典礼进行到了什么规程?”
“赵婠”端贤王嬴显一声大喝,看似阴沉愤怒的面孔中却隐约藏着三分喜意,“你竟敢毁去先帝遗诏?该当何罪?”
“嬴显”赵婠喜气盈盈的面色一变,同样厉声怒斥,“为了储君之位,你竟敢矫先帝之诏当真是大逆不道”
嬴显怒极反笑:“矫诏?那遗诏确确实实是先帝所留。本王已经请了数位先帝朝的重臣并皇亲书面证实过,皆有他们亲笔画押”
赵婠冷笑不屑道:“算了吧你有那什么二仙给你当狗腿子,还有谁敢说那东西是假的?要是真的,为何早不拿出来?按遗诏之上说法,只要此诏书一出,嬴昭天生便失了储位,你何必要隐忍至今?”
她明明知道,正是明贤太妃存有私心才导致先帝遗诏一藏十几年,却要把这黑锅放到端贤王身上。那儿明贤太妃听得真切,却是垂首一语不发。苏家在场众高官无论阵营,皆面沉如水,谁看不出当中蹊跷?
先帝在雍山猎场被刺,驾崩之前曾令赵奚传旨,不仅抬了钱氏为太后,当年的苏贤妃更是越数级被晋为皇贵太妃,有“明贤”双字封号,视同太后禄。
而今日的遗诏中,除了死后殊荣,对苏贤妃一字未提封赏。很显然,先帝没有再给苏家更多荣宠的打算。那所谓居于宫中,说的实在含糊,是如同无子女妃嫔般颐养还是形同幽禁?只要新帝能领会到先帝的意图,明贤太妃相信,等待自己的绝对是看似荣华实则孤寒的生活。
若十几年前,明贤太妃祭出此诏,苏家十几年来不断有子弟入朝堂为官,文官最高至六部尚书之一,武将也掌了军中重权,此番烈火烹油盛景势必是泡影。当年的贤妃,那个“贤”字在家族以及舔犊情深面前,终于蒙上了一层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