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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命令以前皇帝发病时也下过,妃嫔皇子们不还是死活要来侍疾?只是这回大不一样。皇帝的话放出去之后,当真没有一个人再踏足长生殿。
武公公见洪公公端架子,暗恨。他心道,谁不清楚你老洪和端贤王走得近?还没变天呢,就拿起乔来?
可惜,形势比人强。武公公此时不敢得罪洪公公,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武公公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洪公公眼里掠过精光,状似关切又歉疚地说道:“老武,咱家方才实在是耽搁晚了,累得你一个儿撑了这么久。这样,今天咱家来守夜,你回去歇着吧”
武公公心里一动,死死盯着面前肥太监的眼睛。却见他目光中满含深意,似乎有什么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藏着。武公公思及自己的职责,觉得在皇帝重病之时还按照往日的当差规矩有些不太好。谁知道陛下清醒过来不见自己的人影,会不会再度暴怒?
武公公刚想拒绝洪公公的好意,却见他阴沉地笑起来。灯光暗影里,洪公公露出的一口白牙分外显眼,他说:“老武,咱们也处了不短的时间。兄弟见你是个识相的人,不妨透露给你个大秘密,”他凑近武公公,胖脸上满是得意,说道,“下午有人禀报,说是看得清清楚楚,赵婠被甄女仙给杀了”
武公公眼瞳蓦然紧缩,果然如洪公公所料脸上现出惊讶神色,他问道:“当真?”
洪公公点点头,眯着小眼睛,大腮帮子笑得一抖一抖,说道:“现在恒京城里还乱着呢,听说京卫营数万兵马已经把朱檐巷给包围了。明儿朝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召开,如期召开的话,你是殿前侍候的大太监之一,若是精神不济出了什么差错……”他嘿嘿笑出声。
武公公向洪公公拱了拱手,貌似感激地说道:“洪公公,兄弟承你的情,这就下去眯一觉,劳烦您给替一会儿”说罢,他急急匆匆走了。不管洪公公支走他想干什么,现在局势已然明朗,还是不要得罪日后的新主子为好。
武公公走后,洪公公又用各种借口将长生殿内侍候的宫人都给支开。这些宫人也是人精,反正洪公公是大太监,原先就掌了元英殿一多半的事务,顶头上司有命,他们这些底下人又有什么不听从的道理?
也怪皇帝,因脾气大变,时不时就要发落服侍的宫人,导致长生殿的人手里老资格的竟然没几个。这些新来的宫人都听说了长生殿的差事不好当,只求不出错,个顶个的惟命是从,不敢反驳。既然此时皇帝服了药睡死过去,他们当然要听命于在场众人中职务最高者的话。
不多时,长生殿里除了皇帝和洪公公,就再没有个活物。因皇帝厌恶刺目光线,无论白天黑夜,长生殿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不仅如此,还覆上厚重不透光的窗帘。就是灯,也只是在殿门口点了两盏罢了。故而,此时殿内光线极暗,很有几分阴郁森寒味道。
洪公公将大门阖拢,转身望向阴沉的内殿,感觉自己快要不能正常呼吸。他大力地吸气,又吐气,费了半天功夫,心脏却还是狂跳不已。咬了咬牙,他慢慢向内殿皇帝的龙床处走。风吹灯蕊摇,他的影子落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蹑手蹑脚来到龙床旁边,隔着足有五层的床幔,洪公公轻轻地叫:“陛下,陛下……”
他将耳朵凑在床幔上,仔细地听,入耳只有皇帝沉重的呼吸声音。等了等,他又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回应。他很有耐心,隔个十数息就唤几句。如是者五,他终于放下心。
慢慢地揭开床幔,洪公公的手在颤抖。他终于看见了昏睡的皇帝,又不小地吃了一惊。不过数个时辰未见,皇帝的容色愈见苍老。他颧骨高耸,两腮干瘪,发丝近灰且黯淡,嘴唇惨白开裂。数月前才过了五十整寿的皇帝,此时现了七八十岁的老态。
毕竟是从东宫起就跟着皇帝的老人,洪公公尤记得皇帝待自己的情份,哪怕这几个月挨了不少责斥痛骂,他还是鼻子一酸,真真切切的伤感。
仔细端祥了皇帝半响,洪公公暗叹气,从小眼睛里射出不甘光芒。他年纪还不大,完全有能力在大太监的位子上再坐个十年八载。他也享受惯了,无论金钱权势还是底下人恭敬中带着畏惧的态度,他都离不开。
再不迟疑,俯身向皇帝,洪公公又低声唤了数次,还极为大胆地触碰龙体,用不轻的力气摇一摇晃两晃。皇帝的鼻息一如既往的沉闷,还偶有咕噜咕噜的动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喉咙,他的呼吸很不通畅不顺畅。
洪公公见皇帝当真是毫无知觉,对接下来自己的行动也多了三分胆气与四分信心。他再度伸出了手,掀去盖在皇帝身上的锦被,注视着仅着中衣的皇帝,开始在他身上摸索。
一无所获。洪公公脸色微变,不死心地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找着那东西。他一不做二不休,居然将皇帝的身体给周过来,又搜了一遍,甚至还爬到龙床上面,枕头下、被褥下都不放过。仍然失望。
放哪儿去了?他在数日前,还看见皇帝拿着那东西在手里摩挲,怎么会不在皇帝身旁?这长生殿里他早就找过了,就因没有收获,才将主意打到皇帝龙床之上。
不死心的洪公公连着折腾了三趟,还是没能在龙床和皇帝身上得到自己承诺出去的东西。他急得额上又滴下汗来,幸好皇帝一直昏睡着,不曾被他越来越粗暴的手段给折腾醒。
颓然站在龙床前面,洪公公死死地盯着皇帝青白的面孔,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泄愤也似重重地把被子掀在皇帝身上,差点没把皇帝的脑袋给蒙住。将床幔垂下,洪公公转过身欲离开,心想,实在不行,只好去问李全那狗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