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丫哼着歌儿穿梭在小院子里,与每一位仆从和护卫熟稔地打着招呼。这个小丫头是顾缄从乡间雇来的,出身来历清白得很,没有半分嫌疑,否则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到了厨房,大丫慢吞吞地往大锅里一勺勺舀水,而后坐在灶台下,往灶里添着柴火。这小姑娘往日弯成月牙的笑眼,此时在火光映照下,眼神明亮刺目,内中隐含着凛烈的杀意。
化身大丫的赵婠藏于顾家已有多日,她在中和殿疗伤用去了三日三夜,直到第四天才悠悠睁眼。当然,她并不知道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她错误地估计了回生保心丹的绝妙作用,以为只需要三个时辰就能将伤势压制住。哪里知道丹药的药力实在强健,将她的伤势治得七七八八之后,居然还残余不少药力。她实在舍不得就此散去珍贵的药力,便继续运转真气。
等药力完全吸收之后,赵婠伤势全愈,还暴增了三成的真气修为,无限逼近于先天。用有痴的话来说,她此时的境界便是后天十层巅峰,识海半开。
赵婠没有从中和殿正门离开。想也想得到,她逃出清水园之后的行踪必然为人侦知,中和殿外肯定有乌压压的士兵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进入了中和园,在令人头晕脑涨的奇门遁甲阵法中苦苦挣扎。天幸她带着天术灵盘,自小奇门遁甲底子打得扎实,又有从越乐那儿狼吞虎咽吞下的高深奇门之术为倚仗,再结合公子岭与尚四对中和园内奇门与机关的分析判断,经历九死一生,又带着极重的内伤外伤,赵婠终于闯了出去。
她惊讶地发现,中和园的另一处出口居然在退思峰之上,这儿座落的那座道观就是清平公主曾经的潜修之所退思观。赵婠不敢冒然进入退思观,她在郊野养了两日伤,不免渴饮山泉、饿嚼兽肉,终于在某个乌云压顶的深夜潜入了恒京城,站到了顾缄的床头旁边。
她为何不回国公府,为何不去车马行?别说国公府,任何与她有关联的府邸都必然被人监视。而车马行与十七商栈名下的商号,她不放心。因为暗红。
顾缄显然早就知道赵婠与自己的关系,因而他并未被半夜出现在屋里的人给吓着,并且很自然地取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药物给赵婠疗伤。内伤外伤药都有。
从他的言行和态度,赵婠看得出他一直在等着自己。譬如那个与赵婠年纪相仿的厨房小姑娘,便是不久之前顾缄特意雇来的,在此之前,他的饮食起居都在端贤王府。不得不说,大先生养出来的和教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从顾缄这儿,赵婠知悉了此时恒京城内的局势。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也得到了答案。只要没死人,她就不担心。于是,她安安心心地住下。
顾缄很容易便给赵婠找了个身份,她自己易容术亦了得,再加上这院子本就在顾缄的强力掌控之下,二人唱作俱佳的表演没有引起明里暗里任何一双眼睛的疑心。
赵婠便讥刺说,嬴显当真信你吗?
顾缄道,为人君者,应有容人之量,但也要有防人之心。
第一百四十章登基大典,熟悉的陌生人
嬴显仍住清水园揽月阁之中,如今仁宗的梓宫已经别寻它处安放,但他仍然不愿入住摘星楼。那个地方,不祥。
揽月阁九天殿之内,嬴显仔细端祥着面前这件龙袍。很熟悉,因为它正是嬴显苦心孤诣弄来,准备在仁宗五十大寿时进献的火浣布龙袍。也正是它,才让嬴显与甄家有了交道可打,他才能将甄妩甄至训姐弟引为臂助。
可以说,没有这件龙袍,就没有嬴显的今天。他轻轻抚摸着这件华美威严的皇帝大服,指下布料柔韧细腻软和。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件龙袍时,就有强烈地要将它穿在身上的欲望,如今实现了。虽经历了重重波折,但总算是实现了
这么多天以来,中和殿都不曾有人出现。整座夏宫,在嬴显的一手掌控下,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甄至训似乎将他那位妩姐姐和出岛使命扔在了脑后,整天不是胡吃海塞、花天酒地,就是围着龚曼荃东转西转。
想及此,嬴显不禁紧紧攥着龙袍的袖角,用了很大的心力才没有将它摔在地上,踩几脚。他没有忘记,火浣布同样出自海外甄氏。他眼底掠过重重阴霾。
有宫人禀报皇后驾到,嬴显眉微皱,再度转过身,已经面带欣喜,含笑望着自己的妻子袅袅娜娜走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皇后下意识用手轻轻护着的腹部,笑容越发温熙,有什么样的喜悦比得上为人君又即将为人父呢?
龚曼荃素来大方待人,然此时嬴显炽热的目光却令她有些羞涩,又很是欣喜。她稳稳地走向嬴显,端庄雍容,尽显国母气派。
嬴显向前数步接着了龚曼荃,一手扶她的腰,一手扶她的手臂,嗔怪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明儿要起大早,你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疏忽。”
夫妻二人坐在榻上,相依相偎。龚曼荃柔声道:“臣妾想着陛下此时定然还未就寝,便来陪陪陛下。”
嬴显双手抱住龚曼荃的腰,在她秀发中陶醉地吸了一口,喃喃道:“你在身边,朕更睡不着了。”
龚曼荃且羞且恼娇嗔地白了嬴显一眼,忽然沉默下来,秀美的眉宇间有了轻愁。嬴显却没发觉,他微阖着眼,下巴搁在龚曼荃肩膀上,笑容温柔。
龚曼荃幽幽叹了口气,道:“陛下,不知为何,臣妾总有些不安。”
嬴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说道:“有朕在,皇后安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