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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淑,你说你当年得了那样的病。犯起病来六亲不认,你就只面对正青一个人的时候正常,我想靠近你们母子都难。我能怎么办啊,正青那孩子,我总不能跟他说,他娘是个精神病啊。惠淑,都怪我,要不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没保住,你也不会得病了。都怪我啊!正请他恨死我了,恐怕这个遗憾我要带到棺材里去……”
“姥爷,你别哭了。”
江若雨的眼泪又流出来,姥爷和季子玉的哽咽都不是假的,而她身旁的江宏伟,已经被雷劈中一样愣在了那里。
白成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为什么联系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娘是个精神病,这是什么意思?
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江宏伟才将那反覆出现的话捋顺出一个明确的意思。答案就这样摆在他面前。或许是女儿故意引他来,故意让他听到这样的话,可是白成悟和季子玉的悲伤不是假的,那字里行间的真切也不是假的。就算白成悟再不济,他不会当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面前去编排一个死人。难道真的是那样,难道娘真的是个精神病!
江宏伟几乎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恨了三十多年,突然之间告诉他这样的真相,告诉他他坚持了三十多年的恨意都是错误的,多余的,他受过的苦都是白费的,他怎么可能接受。
踉跄着退后一步,江宏伟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江若雨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扶住他:“爸爸!”
这一声,惊动了白成悟和季子玉,两人回过头,惊讶的看着江宏伟和江若雨。
白成悟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正青,正青。”
江宏伟摇着头,看着苍老的父亲,看着他树皮一样的手背,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爸爸!”江若雨大叫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白成悟和季子玉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跑下了山,出了公墓,才同时叹了口气。
白成悟疲惫的闭上眼睛,“子玉,咱们回去吧。”
“嗯,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季子玉拿出手机去联系人。
白成悟回头,温柔的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惠淑,我回去了,过一阵再来看你。”
※※※※
江若雨背著书包,脚步缓慢的走进寝室大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刚从普光寺回来,现在身心俱疲。
今天她和爸爸一路上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就那么沉默着坐车回到滨江市。下了车,爸爸直接去取了车,把她送到了学校,就转身走了。
她知道,爸爸在生她的气。毕竟她这个小计谋并不高明,一下子就能想得透。可是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只不过那样的冲击,对于爸爸来说实在太大了。但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解开他和爷爷之间的误会,她也只能这样做。
下午爸爸开车走后,她没有心情回去上课,反正请过假了,她索性也不回去,直接坐车去了滨江市最有名的一座寺庙“普光寺”
拿出手机开机,给王潇发了条短信:我在你寝室楼下,下来一趟。
按了发送,江若雨就穿过大厅,走进了小篮球场,早路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江若雨原地坐着没动,少顷,王潇坐在了她身旁。
“怎么样?”王潇低声问。”
江若雨摇摇头:“只能说事情都按着计划去办了,就是不知道我爸爸会不会接受这样的现实。”转头看向他,见狐狸只穿了短裤和背心,就知道他是接到短信急匆匆下来的。江若雨心中微暖,笑着问:“你还没睡呢?”
王潇微笑,因为背着光,江若雨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个笑容的温暖她却感受得到。
“我算计你该回来了。”
江若雨一愣,随即点了下头,看着前面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台阶上。听着蝉声和偶尔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江若雨觉得,她本来的焦灼、担忧、不安,都因为坐在他身旁而沉淀了下来,现在只剩下坦然。
身后和对面女生寝室楼的方向都传来了铁门拉动的声音,江若雨知道这是要锁门了。连忙站起来对着女寝室楼那边叫了一声:“老师,等等。”
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纸盒塞给王潇,扔下一句“送你的”,然后转身就跑。
王潇愣住,呆呆的看着手里精致的盒子,又抬头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半晌才将盒盖打开。
藉着背后楼道里的昏黄灯光,他看到盒子里黑色的绒布上,一枚观音玉佩就那么安详的躺在里面。王潇心里一震,不可置信的张圆了凤眼。
这玉石……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触摸,这玉石的质地,他很熟悉,这不是和前几天她买的那个工艺品一样吗。想起她当时调皮的笑容,还有那句“你以后就知道了”。王潇终于明白,原来她是要雕这个送给他。
“哎,那个同学,我们要关门了啊。”身后舍监开始催促。
王潇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进了楼道。他没有回寝室,而是呆站在楼梯间里,将那栓了红绳的玉坠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
这么精细的雕工,这么精美的设计,这么出色的抛光……这些都出自那双白嫩嫩的小手,这些都是她为他做的。
盒子里玉佩的下面,一张小纸条呈现出一角。
王潇将玉佩攥在手里,拿起那张纸条,上面是江若雨那熟悉的娟秀字迹:狐狸,这玉佩是我诚心诚意为了你雕刻的。我雕刻过很多东西,每一次都是为了赚钱,可这一次不是。下午我回来之后带着它去了普光寺,给这玉观音开了光。希望她能够保护你,让你远离是非祸害,保你世事洞明顺遂,保你一生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