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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雨也跟着叹气:“我倒是希望能一直这样熬下去。”突然觉得话题太过于沉重了。江若雨连忙笑了一下说:“爸爸,我出去溜达溜达,你和我妈早上要吃什么?”
李静摇摇头,“你自己饿了就先吃点,我和你爸爸回头再说。”瞄了一眼病房里面,这样压抑的气氛,她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江宏伟也点了下头:“我不太饿。你去吃吧。”
一听爸妈都这么说,江若雨也不再多问,事实上她也不是真的饿了,只是觉得医院里的气味很让人恼火,她想借机出去走一走而已。
去水房洗了把脸,随便找了张卫生纸擦了擦,还沾了一脸的纸沫子。没有带护肤品来,现在情况非同一般,也就将就了。戴上风雪帽,将领子拉高一些遮住下巴和嘴,江若雨双手插兜,这个时间天还没有亮,医院的院子里虽然有街灯照明,周围仍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风,却不让人觉得那么憋闷了。江若雨深呼吸,让冷空气在肺部游走循环,借以洗涤心中的烦闷。刚走了没有几步,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江若雨心里一惊,难道是爷爷出了什么事?拿出手机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她设定的备忘录提示。
按了确定键,手机不再震动,屏幕上出现几个字“腊月初七,狐狸生日”
江若雨一愣,随即温暖的笑了起来。今天是腊月初七了啊,过了今天,狐狸就满二十岁了。
时间过的真快,江若雨现在好像还能看到她刚刚重生的那天做错位置,那个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疑惑看着她的瘦高人影。因为朝夕相处,她一直都没有觉得狐狸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其实不然,和那时候的人相比,现在的狐狸已经成熟了太多。
想到狐狸,一直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昨天急匆匆从他家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看看时间,才六点半,这时间狐狸不知道起来没有,如果按着平时上学时候的习惯他应该已经出来跑步了。
江若雨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叫他,将手机收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思量着她要送他一个什么礼物。毕竟是二十岁的生日,意义重大啊。
第一医院的大门正对着宽阔的马路。此时街景萧条,雪地萌尘,那一排排街灯马上也快要到熄灭的时间了。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没有见亮的意思。江若雨走在人行道上,雪被踩实,表面成冰,格外的滑。她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是极少的。谁不知道在家里多睡一会懒觉?可刚走了没有几步,江若雨的脚步却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人行道前面,迎面而来的一个艰难身影。
徐子贤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因为佝偻着,显得矮了很多。左手边拄着拐杖,可能因为力量不够,右臂也时常抬起想要去帮忙,却借不上力,右脚着地,左边的裤管空荡荡的,在下面打了一个结,随着他每一步走动,那个结就会摇晃一下,在结了冰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向前挪。
又挪了两步,他停下来,低垂着呼哧呼哧的喘息了好一阵,距离这么远,江若雨好像都听得见那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江若雨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复杂的看着一直都没有抬起头,也没有注意到她存在的人,已经说不清楚现在她的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感觉。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冷的天,他一个残疾人,为什么大清早的走在医院的外面还没有人照顾,因为现在她的脑海中,出现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风神如玉的他,那个皱着眉看自己衣服上辣椒油,然后抬眼蹙眉,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没关系”的人。那时候的徐子贤,忧郁温和。现在的徐子贤,阴郁独断,早已经失去了本性。和曾经健全的那个美丽忧郁的人对比,徐子贤现在,只能用一个凄惨来形容。
似乎是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徐子贤喘息着抬起头,在看到江若雨的时候,消瘦到已经塌下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喜情绪,好像这个情绪,一下将他的脸点亮了一般。
“小雨”
江若雨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小雨,是你吗?”徐子贤不确定的问,在半天没有得到江若雨的回答后,又低下头自嘲的一笑:“又是幻觉……”
街灯一瞬间全部熄灭,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笼罩着整条街道。江若雨叹了口气,不忍在看那个艰难挪动的人,转身欲走。因为再看下去,她会心软,会去扶他。
“小雨,是你对吗,我听到你叹气了。小雨”身后传来徐子贤激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噗通一声,还有拐杖落地的声音。
江若雨一惊,回过头,徐子贤倒在地上,艰难又急切的想要爬起来,但是他只有一条腿,那条断掉的左腿还来回动着,打了结的裤子在空气中甩动。
看着他像条泥鳅,在结冰的地面上挣扎。江若雨的心到底还是软了。心里安慰着自己,就权当是个陌生人好了。快步走过去扶住他,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费力的撑着他起来。让他扶着路边的小树,她又捡起拐杖塞回到他手里。
整个过程,江若雨一句话都没有说,见他站稳之后,江若雨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徐子贤激动的上前,险些又要摔倒。他痛恨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腿,声音带着祈求,“小雨,别走,小雨。”
江若雨脚步顿了一下,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然后她就大步向前,再也没有回头,将徐子贤从急切期盼,到绝望悲切的呼唤都抛在了身后,再也不想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