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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声音仍是不高,可是叶梓欣却觉得白白对癞皮狗叫的两声里,充满了威严。恍惚中,她觉得这俨然就是严母在教训儿子——不是俨然——本来就是啊!
看到白白起身,癞皮狗原本显得很高兴,这会儿却是低下头去,似乎是有些沮丧。沉默片刻,它才抬起头,“汪汪”地应了两声。
林月瞪大了眼,“这两只——是在说话?哗,看起来真的好像人在交谈啊!可惜,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叶梓欣“扑哧”一声笑出来。
狗有狗话,平时听狗叫得多了,可谁会留意它们想说什么呢?
看着白白似乎是好起来似的,叶梓欣心情放松下来。抬头看看太阳,已经过了正午。
“林月,我们先走吧!”和林月打了招呼,她又看向白白,“白白,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看你——要不,带你去镇上看看医生。”
不管林月在旁边发笑,叶梓欣像对朋友一样说话,真是当两只狗能听懂她的话似的。不知白白是不是能听懂,就在叶梓欣想要转身走时,它却突然窜了过来,一口咬住叶梓欣的裤腿。
“白白……”冲着尖叫的林月摆摆手,叶梓欣蹲下身,摸着白白的头,“不想我走?”
虽然白白从前对人很凶,可是她却相信这条守山犬不会伤害她。就算是咬住她的裤腿,也不会伤到她的皮肤。
白白仰起头,松开嘴,“汪汪”地叫了两声,在叶梓欣看它时,转过身去,跑出两步,又回过头冲着叶梓欣叫两声。
叶梓欣掀起眉,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是想让我跟着你走?”
白白又叫了两声,见叶梓欣往它身边走,不由露出欢喜的表情。转了身,就在前面慢跑起来。
癞皮狗歪着头看了看叶梓欣,见她跟了上去,也身子一窜,追上前面的白白。
见叶梓欣跟着两条狗往后山上走去,林月“呀”了一声,倒不知道自己是跟上去,还是要回去找人了。
“不会被咬吧?狗崽子耶!”林月想起刚才那只鸡的惨状,有些后怕地舔舔嘴,也不往山上追,扭身就往叶家跑去。
跟在白白和癞皮狗身后,叶梓欣倒没有想那么多。虽然刚才那只癞皮狗的样子有点吓人,可是现在,她倒不觉得那条癞皮狗仍然对自己满怀敌意。
虽然这会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可是白白的脚步仍有些蹒跚,比不得那只癞皮狗的速度。可奇怪的,癞皮狗也不跑快,就伴在白白身边,不紧不慢地跑着。
在后面跟着的叶梓欣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只癞皮狗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要托住白白倒下去的身体。
从前,她从没有想过居然会在狗身上看到这样人性化的表现。但细细想来,其实可能是她少见多怪,从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些动物的缘故吧?就算是动物,有的时候也比人更重情义。
一路跟上山,在一块空地上,两条狗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空地中央那座孤零零的坟,叶梓欣不禁震撼。这里,是白奶奶的墓!
看着趴在墓前的白白,她心里突然生起不祥的感觉。为什么白白要带着她来白奶奶的墓?!
看叶梓欣站在远处,并不走近,白白又“汪汪”地叫起来。声音里透着焦急。
迟疑了下,叶梓欣走近,在墓前蹲下身,“对不起啊,白奶奶,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下次我带东西来祭……”
一句话还没说完,叶梓欣就皱起眉。看着坟前那个小土包,她犹豫了下,才伸手去拂覆在上面的土。看起来,像是什么人新近埋了什么东西。
手一扒开那层土,叶梓欣就惊叫出声。挥着手,她看着粘在手上的暗色污渍,止不住一阵干呕。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到一边,叶梓欣弯腰干呕了几声,却只是吐出几口酸水。
抬起头,对上一对似乎带着责备的眼睛,叶梓欣骇了一跳,往后闪了下,才意识到瞪她的是那条癞皮狗。
避开癞皮狗的眼睛,她拂不去心头那股怪异感。
“那、那土里头埋的死鸡,是你埋的?!”猛地扭头,瞪着发出一声“汪”的癞皮狗,叶梓欣倒退两步。
想了想,眼睛不由得眨巴了两下。
在坟前埋死鸡?这是藏食物?还是——祭祀?!
越想越觉得面前的两只狗真的很妖孽。叶梓欣看着白白,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想我以后来拜祭白奶奶?”
白白“汪汪”两声,看着叶梓欣,大大的眼中尽是哀恳之色。
叶梓欣默默地看着那座孤坟,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白奶奶中年丧夫,一个人拉把着儿子,又几乎耗尽了家产才替儿子讨到了老婆,又服孙子。虽然后来婆媳并不算和谐,可也到底也算老有所养。可命运捉弄,居然老年丧子,儿媳又带着孙子改嫁,甚至还把白奶奶本该得的赡养费拿着跑了。也不知白奶奶死的时候,她有没有回来?!
儿子亡故他乡,自己死后也是一座孤坟。白奶奶的遭遇让人心酸。可是,人虽无情,狗却有情。这两条曾受过白奶奶豢养的狗,居然不只照料着白奶奶的最后几年,甚至在她死后,也看顾着她的墓。甚至,还把吃食也埋到她的墓前拜祭她——虽然想来多半也是偷的,可这样的灵性,却不能不让人动容。
心中感慨,叶梓欣的表情也不由郑重起来。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对着一条狗,正容许下承诺:“白白,你放心!以后我会常常来拜白奶奶——就把她看成我的亲奶奶一样——我可以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