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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荣老爷子孤身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可怜无助,令人同情。
然而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过来行礼,声音清亮:“荣老爷子此言差矣,我春和堂乃容天下无容身之处女子的地方,从不会强行留人,荣老夫人从前忍了,如今不想忍,你不从自己身上寻根节,怎么,还想诬赖到旁人身上不成?”
她扭头去看荣老爷子,“老夫人不肯回府,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才令老夫人心灰意冷离开家中,怎么反倒像是你被欺负了一样?”
荣老爷子的脸皮抽了抽,勉强维持着苦情的人设,“我与夫人相敬如宾多年,对她的性情很是了解,可她却屡屡做出反常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莲心再次行礼,“大人不如将老夫人请来,亲自问一问如何?”
“不可!”
荣老爷子迅速反对,“内人性子内敛,又重名节,我不愿她被人无端议论,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此次的事我愿意做出赔偿,不论多少我都无怨言。”
这是任凭春和堂开口的意思了?
围观的百姓惊讶地纷纷咂嘴,对一个善堂来说,那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那是荣家啊,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荣家,有了这句承诺,春和堂不发大了?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落到莲心身上,恨不得取而代之了才好,酸里酸气的言语也冒了出来,“运气可真好,怎么没有老夫人来我家暂住呢?”
“看吧我就说,都是有目的的,将人哄住几日就有这样大的机遇,傻子才不做。”
“荣家是得赶紧将人接回去,不然还不知要被咬下多大的血肉下来。”
第920章暗示
荣老爷子深谙如何显得大度,尤其是在淮西,没什么是银钱办不到的,原本为了家族脸面不想报官,但如今报都报了,干脆将此事彻底了结。
只要春和堂不从中作祟,让他顺顺利利地将人带回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他诚意满满,条件任由春和堂开,一副为了荣老夫人名声只愿息事宁人的模样,倒是将荣家脸面挽回不少。
孙大人余光往宁宴那里瞥了一下,又看向莲心,心里也觉得就这样挺好,“既然如此……”
“大人,这件事里要说最关键的人便是荣老夫人,是她被赶出了荣家,只能暂居春和堂,也是她遭受无妄之灾,被人迷晕险些殃及性命,她身为苦主,莫非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就要被定论吗?”
“就因为她是女子,她的想法就不重要吗?”
莲心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偏头朝着荣老爷子的方向笑了笑,“说什么维护老夫人的名声,那怎的当初将人赶出门的时候,就不记得要维护了?”
“大人,老夫人若是自己不愿,我无话可说,若她愿意,难道不该听一听她的意思?”
孙大人等了一下,见宁宴那边毫无反应,闭了闭眼睛,“那就去问问老夫人的意愿吧。”
荣老爷子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目光从莲心身上扫过带着冷意,不识好歹的女人,本该见好就收才是,非要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真以为做了个善堂的主就忘乎所以?
要不了多久,荣老夫人被彩云扶着缓步前来,看得出她此刻身子依然虚弱,脸色煞白,走得极慢。
孙大人特许她坐着回话,也不兜圈子,让她赶紧说完下去休息。
“多谢大人,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没想到命里还有这样一劫,我半夜被惊醒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就到这儿了,万万没想到,春和堂又一次救了我。”
“阿音!”
荣老爷子情急之下叫出了老夫人的闺名,见她看过来,眉眼都微微垂下,表情真挚,“阿音,你我夫妻结发多年,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有时候一时着急才会口不择言,但这些年咱们都过来了,如今正是该享儿孙福的时候,你就别跟我置气了可好?”
他似一个深情男儿,字字发自肺腑,脸上岁月的沟壑里都闪动着真切,可荣老夫人哪里会不知他这番话的重点?他想说的,只有“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这几个字。
确实知晓,荣老夫人从里面听出了扎扎实实的威胁,仿佛在告诉她,仔细着说话,否则,他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荣老夫人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身子的不适,语气变得比刚才更加镇定,“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年我从未对人说过我在荣家的处境,只始终自己忍着,自认倒霉,以为我言听计从日子便会好一些,却不想这么多年过来,依旧不曾有任何改变。”
她唇边露出自嘲的苦笑,“大人,我嫁为人妇,莫非连性命也要归于旁人了吗?”
第921章义绝
荣老夫人的话让方才骚动的气氛又冷静下来,这么听起来,她是真有冤屈啊?
玄朝鲜少有家里纷争闹到公堂上的,除非死了人,即便如此也都是劝解为主,尤其越是名声在外的家族,就越是爱惜脸面,像荣老夫人这样张口便要揭人脸皮的事,着实不多。
此等热闹可是不容易见的,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漏听一个字。
老夫人就在荣老爷子暗藏狠厉的目光里,平淡地诉说了她的遭遇,被赶出家门是事实,被半夜偷袭也是事实,即便是夫妻,此举也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执可以解释。
由荣老夫人亲口说出来,刚刚才挽回了一些些的荣家脸面再次荡然无存。
“还……真是那样啊?这荣家看着温和敦厚,那老爷子瞧着满脸慈祥,还真能做出将发妻赶出门的举动?寻常人家一般也是做不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