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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服下。”宋恒将香丸放进锦瑟手中,低声嘱咐。
锦瑟愣了片刻,缓缓合拢手心,方道:“‘红颜’不是无药可解吗?”
“‘红颜’……”宋恒顿了顿,终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这香丸可暂时辟除‘红颜’毒性。”
“多久?”锦瑟直截了当地问。
“最多半年。”宋恒声音低沉,言语之间,分明也不是完全确定。
锦瑟却惊叹起来:“半年?‘红颜’是天下奇毒,此丸却能辟毒半年之久,想必亦是天下奇珍?天底下,统共有几颗?”
“只此一颗。”宋恒未答,他身后的余潜先行答了出来,“堪比国宝。”
锦瑟再度微微怔住,良久,凝眸看向宋恒:“当日,姐姐身中此毒时,你知不知道?”
宋恒眸色微微一沉,余潜脸色立刻一阵剧变,不住地朝锦瑟使眼色,锦瑟却只当未见,思量片刻,忽而又笑起来:“我又说傻话了。你若是知道,怎能不拿此丸来救姐姐。”
语罢,她便敛了笑,神色认真地看向他:“宋恒,如今,你怪姐姐么?”
何妨惜清欢(十八)
她话音刚落,余潜忽然猛地上前一步:“二小姐——”
“余潜。”宋恒淡淡喝住了他,只道,“你出去等候。”
余潜颇不甘心,又使劲朝锦瑟使了使颜色,奈何锦瑟看在眼中,却只是朝他笑。余潜心头大火,却又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唯有转身离去。
锦瑟这才重新看向宋恒。他顿了片刻,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指了指她握紧那颗香丸的手:“先把香丸服下。媲”
锦瑟摊开手,将手中那里盈白的药丸看了又看,忽而低声道:“你心中既是怨责姐姐,那便没有必要再对我这么好。如今青越仲离两军对垒,你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冒这样大的危险深入敌境,只为与我减轻痛楚。这份好,我不敢要。”
“不相干的人?”宋恒语气极淡,将她说的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原来如今在你心里,我们早已是不相干的人。”
“难道不是吗?”锦瑟抬眸望向他,“你当初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姐姐,你以为是你害了她,所以隐姓埋名,变换了身份来到青越,对爹爹孝敬,对我照顾,都是为了弥补姐姐。可是如今,你知道姐姐根本早已经背叛了你们的感情——”
她话音未落,宋恒已经猛地转开了视线,一呼一吸间起伏微显,良久才开口,平和的声音里已经添了一丝紧绷:“锦瑟,住口。”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锦瑟静静地看着他,“即便你继续自欺欺人,也仍然是真的。”
放在从前,她从来不敢这样放肆地对姐姐的感情进行置评,总觉得那是对姐姐的亵渎,为此,她宁愿刻意忽略那许许多多的疑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姐姐就是被苏墨害死的,哪怕苏墨根本没有对姐姐下手的动机,她却依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时她年纪尚小,理智尚不足以驾驭自己的头脑,而后来,却是根本不敢再触碰事实的真相。直至这回,她下定决心将自己从过往的浑噩之中释放,才终于从各个事件之中抽丝剥茧,让自己明白了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
所有的情缘纠葛,应该是起于苏墨第一次向姐姐提亲之时。
那年姐姐初及笄,苏墨是少年正得意的二皇子,想是得了先帝应允,亲自登门提亲,原本是件光耀门楣的事,然而父亲却并未赞许,姐姐也未曾垂青于他。
事情若止于此,无非也就是府中下人茶余饭后一些谈资罢了,偏偏自那以后,姐姐开始变得不快活。又过了没多久,大皇子苏然开始与姐姐来往。锦瑟那时年纪尚小,会将苏然错认为苏墨,却不会记错,那时的姐姐依然是不快活的。
而今,锦瑟才终于懂得,姐姐之所以会变得不快活,皆因她的生命已经为人套上了枷锁,而这副枷锁,正是由她们的生生外公亲手创造!
她与苏然在一起的目的不单纯,然而这么多年之后,苏然却仍然对她有愧,可见当时,苏然也不过是存了利用姐姐的心思。
然而情之一字,却远非人的理智所能掌控。所以对苏然来说,姐姐成了意外,而对姐姐来说,仲离四皇子慕容祁连,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意外。
锦瑟猜他们是在那年的冬狩之中意外相逢的,像所有戏本所写的那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宋恒有多好,她自己也是深有体会,更何况那时处在晦暗之中的姐姐?大约那时,彼此心中便已经存了念想,所以第二年开春,姐姐做出了极大胆的一件事。
锦瑟还记得那是自己与姐姐分离得最久的一次,因为干奶奶在前往遥远的寒光寺参拜时生病,姐姐主动要求前去服侍,而后,锦瑟有数月的时间未曾见过姐姐。直到前不久,她在苏墨书房中找到宋恒为姐姐所画的画像,看到那落款日期,方知原来姐姐那年,竟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偷偷去了仲离!
锦瑟从来不敢想,似姐姐那般沉稳的性子,竟也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由此可见,当日的慕容祁连对姐姐来说,有何其巨大的影响力!
他们相知相爱相守,可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他们闹翻了。也许只是寻常恋人间的拌嘴,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误会,也许只是狂热过后,彼此都需要的一段冷静。
慕容祁连不会知道姐姐身上所背负的复仇枷锁,所以他也不会想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争执,都会将姐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