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卫厘不同,那家伙虽然有点武艺,也真刀真枪打过,但毕竟以前的职责只是保护还是质子的秦王,他叫卫厘“将军”也只是通称,李信可是货真价实的少年将军,祖上几代都是秦国勋贵,而且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后来灭六国时也立下不少功劳。唉,自己应该想到的,希望李将军只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意外吧。
李信倒是没有耍赖,但是显然心情极为不平静,阴着脸擦着子方的肩膀走了出去。
子方在军营里名声大起,甚至蒙骜老将军还到秦王那里夸了他一通,说他以后必能成大器,出师不利,这下想降低存在感都不行了。
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试探,李信把他和卫厘都收到自己部下,李将军虽然没有小心眼地给他使绊子,但是监视一般的目光时刻伴随,想偷偷搞点小动作都不容易,本来觉得应该很轻松的数据收集工作突然就变成了要斗智斗勇的间谍生活,子方心累不已。
繁琐的册立仪式从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在王城的大门上开始。
先是在大敞的门外静立等待许久,等到内官前来宣召,才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排练过的路线走向章台宫,此时秦王已经升上御座,左右是威武的仪仗,百官分列,在宫廷雅乐之声中,经过几次交接,才能双手捧着册宝,等候内官宣读册立诏书。
经过礼仪官、丞相、宗室长老的见证和认定之后,行大礼拜谢秦王,然后到宗庙祭祀先祖、到后宫拜见太后、王后——王后的册封之礼在太子之前已经举行。
一整套流程下来,赵政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比当初染上疫病的时候还要乏力,特别是听着那套冗长陈腐的说辞,只感觉脑子里像面和水混在一起,到后来这些声音在他耳中就像是无意义的音节,声音停止才反应过来下一步该干什么——
简直是个噩梦,赵政心想,还好子方就在自己身边,他实在感觉无聊,就稍微回头偷偷地瞅子方,子方倒是比自己更深入这场典礼,入神地思考,看上去很是认真,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看过去的视线。
子方扮成小宦人的样子,被他顶替的内官所用的服饰倒也合身,只是那方形头冠有点大,几乎要盖上他的眉毛,不过走起路来倒还稳当。虽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子方还是往脸上扑了一层白粉,尽量弯腰低头,不让自己的脸露出来。
典礼所穿的服饰比平常要讲究许多,也很繁琐,子方还和赵政一起纠结了许久究竟应该怎么穿,后来还是找了一个老内官帮忙才穿好,老内官还训斥了子方一通,弄得子方有点羞愧。
整个典礼终于在奉常的宣布下告罄,赵政带着太子册宝、赏赐、礼品等,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又浩浩荡荡回到了东宫。
整理一番,换上常服之后,落日西沉,天色已暗,赵政以有要事为由打发了其他人,和子方坐在榻上闲聊。
子方正在想着一会怎么出去比较好,飞檐走壁不是不行,只是王城昼夜有士兵守卫,被发现的概率还是有的,本来还打算扮作哪位大人入宫时带的仆从跟着混出去,但现在入宫的臣子也早就该走完了,看来得兵行险招了。
“子方,你不饿吗?”赵政累了一天,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他此刻正往嘴里塞着一块糕点,手里还拿着一块,他从来没想到东宫里的东西居然这么好吃。
虽然知道对面的是伟大的千古一帝,但是也算相识许久,此刻子方看着赵政已经没有什么滤镜,他看着赵政脸颊都被食物塞得变了形,不由得失笑。
几个月前,他们被困住山村里时,赵政吃东西之前都要先看他吃过才肯下口,而且一举一动都是被训练过礼仪的贵族小孩模样,现在倒是半分形象也不顾了。
子方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殿下最近辛苦了,还是多吃点吧,臣就不多跟您抢了。”
“没事,我宫里还有很多。”赵政狼吞虎咽,差点被噎住,赶忙喝了口水,见子方笑话他,拿着盘子里的糕点直接塞到他口中,看子方嘴被堵上才罢手。
“子方,你打算怎么出去啊?天黑了,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去军营?”
“臣正在思考,是晚上翻墙出去比较好,还是干脆去蹲大牢比较好。”毕竟翻墙有风险,如果现在去自首,是不是还能宽大处理,可以说自己是在宫里迷路,没能及时出去,蹲几天牢房好像也没有什么,顺便还能探查一番,一举多得。
赵政已经跳过了惊讶这个步骤,无语地望着他,“算了,本来还想逗你一会,我有个办法,跟我来。”
子方跟着赵政到了他的寝殿,看着赵政在睡塌前方蹲下,把上面一大块绣着繁密纹饰的地毯掀开,推开最上面的一块砖,机关的声音响起,下面赫然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略狭窄,不过对他和赵政来说通过还是绰绰有余。
赵政拿着一个小烛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这密道能通向宫外,本殿下也是前两天才发现,虽然此时出宫违制,但是为了先生的安全着想,本殿下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陪你走这一遭了。”
说着就先把身子探了下去,似乎还很兴奋的样子,一点没有刚才的虚弱劲。小孩子就是有活力,子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下去了。
密道内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脚下倒也平坦,没有什么阻碍,就是路有点曲折,两人走了好久,才看到上去的大理石阶梯。
出来的地方是一处林子,看来这密道应该是以前的人为了逃避宫中变乱才开掘的,逃到这里也很难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