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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
“臣之前在齐国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后胜有一回下命令要收盐户的钱,不然就不让他们活,结果一群老百姓找不成齐王,就在稷下学宫门前闹事,请求稷下的学子们劝谏齐王,闹了好大的阵仗,后胜后来不得不自己去向齐王请罪……臣打听到,子方大人正好就是那个时候离开商队,到相国府上的,臣刚开始还没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不过听您这么一说,臣倒觉得这事儿可能真和他有关。”
赵政垂头思考着。
“不过臣也觉得奇怪,如果真是子方大人闹的事情,相国大人应该想把他千刀万剐才对,怎么会让人留在自己身边,肯定还是哪里有问题。”
虽然子方看上去挺温和守礼,其实内里倒是有一点儿离经叛道,不是那种迂腐的书生,赵政想着,但子方一向对很多事情都敬而远之,不像会自找麻烦,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子方有一点冷漠……
不,这对不上……而且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子方被关在牢狱里,形容枯槁,神魂俱灭的样子……四年了,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临淄城,相国府里。
一年来,子方在这里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前段时间听说有秦国使臣要来,本来还挺高兴,说不定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正准备偷偷溜出账房去看的时候,突然一队人把一箱一箱的珠宝、美玉甚至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宝贝抬进了库房。好家伙,这下可有的忙了,子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继续工作,脑子里仍在思考着主意。
相国和秦使似乎相谈甚欢,后胜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两人还一起用了膳,到鱼塘旁边看鱼……不行,相国大人看来已经准备依依告别秦使了,得在这之前见到他们……
子方核对着账本,突然想出个主意,看来秦使也知道相国大人贪财却不会算账,想趁机坑一把呢……不过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子方自信地拿着账本去通报,声称秦使给的东西有问题,缺斤少两了不少。一笔笔清清楚楚,缺哪短哪全都有迹可循,子方报账像演讲一样流利,相国和秦使都目瞪口呆,秦使自然知道实情,一点儿也抵赖不了。
后胜自然是大怒,动什么都不能动他的钱,连友邦也不顾了,差点跟秦使吵起来,那个秦使忙着解释,不过还是往子方那里瞟了一眼——
对,就是这个眼神,这个秦使很可能认得自己!子方简直想立马冲上前去问,不知道等了多久,从一年前莫名其妙在马车上醒过来,找了这么久,直到现在,终于可能有人认得自己了!重大突破……
子方正要继续使眼色确认,秦使却被相国大人纠缠住了,显然是被骗之后还没有从怒火中抽身,嚷嚷个不停下,活像大街上跟人砍价似的,秦使也无暇回头看。
正焦急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自己,子方回头看,好像是相国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她也着急忙慌的样子,“子方大人,你快来,小姐要找你——”
“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问了,快跟我走吧!”
于是离会师只有一面之遥的时候,子方的计划中道崩殂,等解决完小姐的事情,秦使连人影儿也不见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行,不能在这里干等,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直觉告诉自己,那个秦使可能知道一些自己的事情,有了目标就好办了,不过现在得先逃出去。
近一年以来,子方已经把偌大的相府摸了个清,除了后院儿里住了一些夫人,他不便时常进去之外,其他地方都很熟悉了。相国大人察觉到子方能写会算之后,高兴地把子方安排进了账房里,辞掉了原来的先生,专门让子方给他算账。想想自己一年来简直成了算筹,子方痛心疾首。
今晚就是好时机——相国出了临淄城,不知道到哪儿考察去了,据说过两天才能回来,名义上是考察,可能是去捞钱了吧?不过这不重要,相国不在,防守没有那么严格,相府的结构现在已经尽在脑中,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了。
子方慢悠悠地在府里转,府里的家丁都知道他最近给相国立了功,怎么也不会怀疑他要逃出去,也没怎么太注意他,见到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一路顺利,子方准备从翻墙进来的那个位置逃走,周围没有人,鱼塘都恢复了平静,虽然一片黑暗,但是对子方而言完全算不上问题。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花圃,借着鱼塘旁边的观赏岩石,一个使力就跳上了院墙,月黑风高之夜,天时地利,简直为他此次离开而设。
子方站在墙头上,感慨一番后正要跳下去,一低头,却和风尘仆仆赶来,正抬头看的赵政对上了。
完了。
子方大脑停止思考了几秒,在退回去和逃出去之间犹豫徘徊——算了,一不做二不休,走为上计。他无视了赵政眼中的惊疑,飞一般地落地,往黑夜里跑去。
天时地利还是败给了人和,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居然刚出来就被发现,不会是相国提前回来了吧?
如果他能多看几眼,就会发现自己要找的秦使就在赵政身边,身边还跟着不少侍从。不过事态过于紧迫,上次计划突然失败的阴影还让他心有余悸,而且天色太暗,子方真没注意到,或许也不可能想到,秦使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来。
赵政愣了一下,立马转过头就去追,这些年,子方在他眼前消失的噩梦不断在脑海中重演,他几乎不能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无论是什么,他的选择只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