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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来,我是不是将军唯一的亲人了?”
“啥?”
张璨简明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似乎是没想到小高先生会突然这么来一句酸话。
“将军不是称我先生吗?你不知道,我们汉人讲究尊师重道,师者如父,师徒就如同父子一般。”
张将军直接把橘子扔在他脸上,怒声道:“你小子敢占本将军的便宜,反了你了,是不是想恃宠生娇啊!”
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学的新词,听得小高先生一个激灵,忙补救道:“开个玩笑而已,将军不要介意,我给将军剥橘子吧。”
“哼,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将军就不和你计较了。”张璨气哼哼地吃着橘子,转过脸不愿意看他。
营帐外来了一个士兵,神神秘秘地走到张璨身边,小声道:“将军,有密信。”
“写的什么?念吧。”
那个小兵犹疑地看了高珏一眼,张璨不耐烦道:“让你念你就念,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是大王派人传来的,让您迅速攻城,不得延误军机。”
“他懂个屁!”张璨吐出几粒橘子籽,直接把信撕了踩在脚下,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何为骄兵悍将,脸色阴沉道:“老子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谁也管不着,本将军从来就没见过这封信,懂了吗?”
“可是将军……”
“你听不懂人话吗?”张璨别有意味地撇了高珏一眼,继续对那个士兵道:“就照原来的安排来,我就不信赵王能把老子换了!”
“是,将军。”
张璨又拿了几个橘子揣在怀里,带着那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帐篷。
这家伙做戏也做得太假了。高珏摇摇头,敛起笑意,把橘子放在案台上,继续看起书来。
虽然粮草被烧了,但张将军看上去稳若泰山,声称新的粮草很快就会送到,还气定神闲地继续学着看书识字。
看自家将军这么淡定,底下的士兵也逐渐稳了下来,只是加强了戒备,预防汉人再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两天张将军格外关心他的小高先生,几乎一直把人带在身边,说是关心先生的伤情,还特意寻来了上好的伤药。两人如影随形,就差秉烛夜游、同榻而眠了。
高珏的汉人茶话会也没办法开了,只能一边应付着张璨,一边努力找机会去和其他人联系。今日趁着张璨召集部下商议作战方针的时候,高珏才抽身来找子方和赵政,告诉他二人书信的内容。
为防有人监视,高珏给了纸笔、交代大概内容就匆匆走了。大概这两天张将军的关心照顾过于丰盈,小高先生形神俱疲,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赵政虽然不像张璨是个文盲,但也不懂五百年后的汉字,要是让他写小篆当密信,倒是有点考验崔将军的文化水平,于是此事只能由博通古今的仿生人先生代劳。
“这字看起来很简洁,比篆文明白易懂。”赵政颇为好奇地看着子方写好的密信,继续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纸吗?绢帛价贵,竹简笨重,若是用这种东西来书写,的确方便不少。”
看来这几百年,人们除了打仗,还是发明了不少好东西。要是他批阅的奏章都是用纸写的,也不用天天让人抱着那么重的竹简,看着都心烦。
“这是楷书,是从隶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子方用毛笔在多余的纸上写了一个“政”字,笑着解释道:“隶书是大秦时一个叫程邈的人发明的,他因为得罪你被关进大牢里。后来他在牢狱里改良了篆书,变得更容易书写,你很欣赏他,就把他放了出来。”
当时始皇帝或许正在愁用什么文字能在全国通行,程邈为他的“书同文”计划立了大功,被放出来后还当上了御史,可以说人生际遇颇为奇特。
“怪不得叫隶书,原来是犯罪的徒隶发明的。”作为还没经历过此事的当时人,秦王的心情十分微妙,他看着那个“政”字道:“这是我的名字吗?和篆文倒是有点像。”
其实改良文字和发明纸张,受到生产力水平的制约倒是不大,回到大秦或许也可以做到,甚至后世一些高产的农作物或许也可以改良出来……子方心神飞驰了一会,突然被赵政拍了一下肩膀:“子方,你想什么呐?”
子方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高珏的事情。”
高珏让他写信给寿春的守城将军崔远,说自己已经引起了张璨的怀疑,这阵子可能没办法再传递信息。但是张璨很大概率会提前发起进攻,他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太久。
寿春的守卫不足以抵抗张璨的数万雄兵,只能走一步险棋——小高先生打算给张将军设个陷阱,先把这贼寇的首领给拿下。
也是够狠的,朝夕相处这么久,说拔刀就拔刀,一点情面也不留。不过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争战百年,胡汉之间矛盾太深,高珏似乎深受其害。
但其实张璨倒不是什么暴虐凶残之辈,虽然脾气是有些暴躁,但对手下的士兵倒是不错,也没有滥杀无辜或者屠戮汉人。比起把汉人当做“两脚羊”的胡人将领,张璨已经算是仁义之辈,或许就是高珏本人,也没有那么憎恨这个胡人将军。
“高珏和这个崔远有什么关系吗?听他的语气,两人好像挺熟悉。”赵政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如果高珏一年来一直跟着张璨四处征战,怎么会和这寿春城的守将有联系呢?”
小高先生是早有预谋吗?崔远……高珏似乎说过,自己是冀州清河郡人,清河郡……
子方脸色一变:“阿政,你说高珏这个名字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