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叹息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说好吧?等我查完房,到我办公室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希望很渺茫的……”
谁在说话?
妈妈和医生,他们在说我?
穆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想不起来。他想喊旁人,告诉他们自己醒了。可是舌头下意识地动了动,一阵剧痛惊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我究竟怎么了!穆沐什么都想不起来。
“廖主任,云云她很痛苦,要不止痛泵的计量再增强一点?”
“这个等下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可以提,但是疼痛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现在她的口腔已经开始溃烂了……”医生说着,又压低了声音。
“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拿我的命换云云也好啊!”女人终于绷不住情绪,有些崩溃了。
“你别哭,该做的我们尽量去做,让她最后……让她这段时间舒服一点。你们也是,陪伴她的时候都尽量让孩子开心一点吧……”
女人发出了一声呜咽,显然是在努力压抑哭声。她克制地说:“谢谢您,廖主任。等下我和我先生会去您的办公室,我们再谈一谈。”
妈妈很难过,不对,是很绝望。廖医生好像也很难过,觉得很可惜。
穆沐觉得自己好像能捉住那些弥散在这片小小空间里的情绪。
他们在为我难过,我怎么了?
噢,对了,我要死了。
穆沐像是一个在梦中腿抽筋的人,一个踩空,突然就醒了。
他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那个发帖人的记忆里了。
他清醒地意识到,他现在嘴里又腥又疼,大概是整个口腔黏膜都溃烂了。
还有呼吸困难,虽然还不明显。但是他知道伴随着肺部纤维化和其他器官的衰竭,她会因为窒息而死去。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喝了百草枯。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溃烂。一点点地死去,但是毫无办法。
绝望吗?想嚎哭吗?可惜她连这个都做不到。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无法抬手擦去亲人的眼泪。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穆沐觉得自己开始慢慢脱离这具身体的意识,但那令人窒息的悔恨与绝望还是涌上了心头。
可是这恨还不够强烈,比起那些在她耳边怂恿的声音,这恨完全是冲着她自己去的。
为什么要和渣男谈恋爱?为什么委屈自己去成全他的面子?为什么会听信教唆?为什么连农药是什么牌子都不懂就去喝?
为什么让父母一夜白头?为什么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