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卢绾他们,会熟络地叫一声“嫂子”,萧何会欣赏地看着她,喊一声“弟妹”。
其实新婚的时候,我和她并不是这样。那时我总是变着法逗她,她只有十六岁,她会笑,会羞臁,会开心,望着我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年轻和善解人意。更是因为她对我的意义——从此以后,我刘三儿是个成过家的人了。
可接下来的日子,却让我不禁渐渐疏远了她。
我在外面的女人们,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我在她们的心目,都好像四处游荡,剑不留行的豪侠。
但她不一样。
她看见过我被我的父亲追着满院子打,而她却不得不从中劝解;她看见过我因拿不回家俸禄而揭不开锅,不得不拿着她在家种的粮食甚至嫁妆出门去变卖;她看见过我因为不事生产而被人嘲笑,和对方大打出手,满身狼狈……
她望向我的目光渐渐变深了,深潭般的眼眸似乎让她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
但即使如此,她也从未向我埋怨过。
她从来不说什么,她永远只是做,把我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做好。
她本可以请求和离,这在里巷间是极其寻常的事,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她默默地靠在我的身后,双手环上我的胸膛,像在安慰我。
不知为什么,每当对上她的眼,我总觉得没有底气。我厌恶这种感觉,回家得越发少了。
后来她生了儿子女儿,便一心都扑在了他们身上,对我也没有了初嫁时的娇弱,做事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望向我的眼神也不再是期盼和满怀悸动,却是越发沉稳了。
这并非是一件值得男人骄傲的事。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妻子。
我仍是在外进行我的未竟之业,身后的家事也像过眼的云烟一样,湮没在战火纷飞的兵荒马乱中。
我的心中,也渐渐地浸满了对未来愿景的憧憬,而非对过去的踟蹰。
我招兵买马,扩大势力,有人对我说,她和我的儿子因为我在外举了反旗而身陷大牢。当时我听了,只是觉得以她的性子,一定能挺得过来;我甚至能猜想到,即便她在牢中死了,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我甚至能猜想到,如果她最后能被放出来,也不会对我有一句抱怨。
结果正如我所料,尽管她在狱中似乎受尽了磨难,据说还有狱卒虐待他们母子三人,但她出狱后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却是对我说:夫君,妾身远远便瞧见你头顶有祥云,那是帝王之气啊,多亏了它,妾身才在这深山中找到了夫君。
那时我正匿于芒砀山中躲避秦朝的追捕,她提着篮子,跋山涉水来给我送饭。
她一句没有提路途的艰辛,她一句没有提我给他们母子三人带来的灾难,她一句没有提她和我看上去一样狼狈的身貌,却只是说,我有帝王之气。
我忽然想起她年幼时有个术士给她看过相,说她是大富大贵之人,贵不可及。
直到那一天,我才真正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