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半途中不少身着梁军衣服的军士搴旗取将,竟内斗起来,我压住后面随我而上的军士,一人缓缓的向前踏步而行。
远远地瞧见了梁军中,那个最后簇拥着的人,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月光下冷笑,他站在高高的高台上,衣袖随风飘动,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身周的数圈亲兵全张开了弩机,对着下面身形狼狈的梁王。
梁王似乎尚未反应过来,便忽然被一箭射穿了胸口。
梁军乱窜起来,燕军和御林军长驱直入,很快地控制住了形势。刚才站在最高处的男人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就转身而走,带着周围的卫兵回了插满了汉军旗帜的梁王大营。
没有想到,这么快,战斗便落下了帷幕。
这是我出燕的第一仗,它在行如风,迅如雷的作战下,瞬间便结束了。
进入梁王军帐的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我知道梁王军中原来早就潜伏了无数内应,从梁王的幕僚,到梁王的将校,到梁王的军士。
我也知道这些潜伏而入的人,应该便是楚王党。
梁王彭越那么放心韩信,也许从来不曾料到,当年和他对酒当歌,指点天下的朋友,如今却将他出卖了,卖给了我,也卖给了韩信自己的王图霸业。
他们曾经再亲密的私交,他们如今如此相同的诸侯王处境,都抵不过利益二字。
彭越终究还是重义的,想当年彭越向父皇请封的梁王王爵,还是韩信代为起草,彭越也一直为此感念韩信之恩;而韩信被贬,燕王韩王身死名灭,梁王彭越自然唇亡齿寒,自危不已……
他也许以为,被贬的韩信和岌岌可危的他,是最佳的同盟者。但他却不知道很多事,也不知道长安城中,真正的利益脉络。
他不曾知道韩信和母后的交易,他甚至不知道韩信前往巨鹿的事实。
一条一条的线,在我脑中渐渐穿越起来,成为了一张完整的网。
但当才的一瞥,却又牵起我心中的疑惑……
母后的信笺中并没有提到梁王军中究竟是谁人牵线。
难道那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梁军将领是他?
难道我在燕国过了这么几年,连记忆都消散了,不记得那个曾经放过心里的人?
我微微怔忡,是啊,太久了,我一直不曾想起他,一直不曾想起迤逦,一直不曾如初来时的依赖。
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说有一种功夫,若是练得好了,便冷心冷性,前尘尽忘,哪怕是对曾经同床的情人,都会冰冷无情。我当时看看一笑而过,觉得怎么会有这样的蠢夫,去修炼如此奇怪的功法……
如今我才恍然惊觉,原来这种功夫并仅仅不存在书内,却是书外原本就存在的,只是被人映射在书内了。
我方知道,这种功夫,在书外便唤作“帝王略”。
心下一点一点的冰冷,即使知道,却不易动情,即使动情,却不易入心。
情,如今我尚且念着些,因我功夫不到,尚未炉火纯青。
从前总是嗤笑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为什么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认不出来,为什么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能挥下屠刀?小说中的解释,是说练功的人往往眼中不再有其他,只剩下对功力等级的追求,即使趋向死亡,也会如着了魔般继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