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挑眉,屏退了侍者,低声问蒯通道:“那……此番为之奈何?”
蒯通看了看左右,又前进了一步,悄悄地在他耳边道:“如今天下未安……百姓心浮气躁,正是起兵良机……”
他叹了口气,脚下不禁踟蹰:“再容孤想想……”
楚地却迎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形色匆匆,满面都是风霜,一来楚地,边说要见他。
那人便是他多年不见的好友,张良。
张良先是随着他在王府中散步,赞了楚王府恢宏大气,又聊了近况。
然后张良直接地开口问了他:“你要反么?”
他心下一惊,顿下脚步,立在那里没有说话。张良既然这么问,看来长安那边,便已有了防备……
他直视着张良沉静如水的双眸,觉得奇怪,为何此人心中没有怨恨呢……
张良跟随汉王披荆斩棘,饕餮天下,最后只落个位不过封侯,而自己中途投诚,却已封王拜相。为什么张良承受这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
他不明白,便反问张良道:“你随汉王戎马天下,四处征战奔波,位不过封侯。我有所耳闻,你乃是韩国国柱之后,如今栖身长安,和诸多鼠辈同列侯位,难道不觉得辱没了先人的英灵么?你身为贵胄,如今和草莽同列,难道心中没有不甘么?”
张良抬眼望着楚地淡薄的天际,轻轻地道:“我位列侯位,并未不甘;可是听你的言语,似乎你位列王位,尚且不甘……”
他挑眉看着张良:“我本是齐王,如今却被迁为楚王……”
张良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千古之后,谁人还识得你是王是侯?他们只会知道,你叫韩信,我唤张良。文种吴亡后身死,仍是名重天下;范蠡越霸后为商贾之末,仍是流芳百世,试问,你还记得数百年前文种范蠡封侯拜相几何么?”
他闻言一怔,张良说的,不无道理……
他建汉的功勋,不是帝王能评判的,只有千古勋史能给他戴上桂冠……
却听张良轻轻地续道:“你若是反了,世人会说你背信弃义,你得不偿失……如今天下方安,你想让你的威名位于一旦么?”
他没有言语,只是随着张良在花园中的亭台阁榭里坐了下来。
张良似乎并未察觉他内心纷繁的思绪般,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劝慰道:“太子太傅,是今后帝王之师。如今太子在汉宫中倾颓,你若是愿意助他,扶他上大宝……便又是天下一美谈。到时候你韩信两朝功臣,佐父子定天下,那青史之上,只有伊尹,姜子牙能和你齐名。”
他心中一动。荒芜的大地上卷起了漫天的尘土,他心中再次涌出一股逐鹿天下时的豪情来。
这么说……原来这个已经舍弃了他的天下,竟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张良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又道:“不仅如此,太子还言于我,要荡平天下诸侯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我看他的气度,竟肖似……当年的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