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大约一月前,江南那边有处新建不久的大桥被雨水冲塌,造成不小的祸事。
说到底,杨思贤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却对官场上互相倾轧、彼此制衡的规则不甚理解,以为赈灾便只是赈灾,上下嘴皮子一碰,轻而易举就答应帮别人上折子。
可是上了折子之后呢?工部要上折,要赈灾,事先为何不去联合负责拨款的户部,而是特意收买了礼部?
还不是因为礼部和钦天监走得近。
古往今来,只有天神降罪,才多灾殃。若承乾帝真相信了礼部这套话术,下旨拜神祭祀,就是用脚趾想,也能想到钦天监那边会给出个什么结果来。
想到这,裴怀恩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摇头叹息着说:“齐王这小白眼狼,本督与贵妃娘娘费心为他的前程谋算,他倒好,才刚得了一点势,就迫不及待想借钦天监的手除掉本督,惹本督不痛快。”
说着便上了轿。
身后,十七收了伞,紧接着也钻进轿里,斟酌地说:“督主,恕小的直言,齐王殿下这回做的有些过。圣上信鬼神,尤其最信钦天监的推演,也是幸亏昨天免朝了,否则……”
否则叫那折子递上去,就算以裴怀恩如今的势力,能把事态暂时控制住,可等时间长了呢?
等时间一长,往后不论哪里有灾祸,保不准就都是他裴怀恩的错,只因奸佞未除,上天降罪。
十七说得这些,裴怀恩又何尝不知。
但也正因为知道,方才更愤怒。
轿子在雨天抬得慢,裴怀恩缓缓拢衣,笑容极危险。
“这是那小崽子第二次不敬本督,惹本督不痛快了,东宫之位,本督只想要条听话的狗。”裴怀恩搓热掌心,冷情地说:“老话都讲事不过三,今日之后,若是还有第三次,就算有贵妃娘娘护着他,也休怪本督与他翻脸。”
由于身体上的残缺和折磨,这么多年以来,裴怀恩已经是个极古怪的性子。不可否认的是,裴怀恩厌恶逢迎,更厌恶被伤害。
换言之,比起在男人的身下卑躬屈膝,裴怀恩其实更喜欢掌控。
于朝堂之上,也于床榻之间,轻易便掌控了旁人的命运和情。欲,令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脚下,由着他赐给他们生、赏给他们死、带领他们攀上极乐之巅——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掌控二字更令他感到快活的。
那真是一种极致的快活,无法描述,更无法替代。是以只有当裴怀恩手握权柄时,那些经年累月被剜掉的欲。望,才会在这副破烂的皮囊里尽情蔓延,如烈火,如毒虫,让他双手的每一处骨节都在刺痒。
而他与宁贵妃之间的亲密合作,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还记得数年前,当宁贵妃为自身情欲,也为齐王前程,第一次主动向裴怀恩低头示好时,裴怀恩便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