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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李熙走上前去,眼带怜悯地望着锦玉,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着,“傻姑娘,那人有万贯钱财,于那人而言,救你不过只是举手之劳,怎么就能让你傻傻地牢记至今,甚至舍得用你自己的命,来为我设这个局?由此可见,做人太知恩图报也不大好。”
顿了顿,伸手抚过锦玉那双没能闭合的眼,又紧接着有点自相矛盾地说:“可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你想做个好人,你有什么错呢。”
十七和玄鹄都没开口,十七安静地垂着眼,似是若有所思,玄鹄则使劲抹了把脸,皱眉蹲下来。
事已至此,真相如何昭然若揭,因为他们在来时便已悄悄调查清楚,锦玉其实绝非什么寿王府的人。
再往坦白些讲,锦玉今日咬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咬寿王。因为她一旦咬了寿王,便会与另一个人的旁敲侧击合上,彻底坐实另一个人的嫌疑。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熙在这牢里踱了两步,忽然说:“李恕……我的好五哥,自从我回京,我不是没怀疑过他,可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打消我的怀疑,还处处帮我。若非此次阴差阳错,使他因为心急,早上没忍住与我多说了那两句,漏了馅儿,恐怕我还真的要被他骗过去了。”
天家不养废物,能将生意做到遍地开花,坐拥金山银山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受气包?
所以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他先前的注意力不在李恕身上,又见李恕出身卑微,几乎无缘皇位,是以才会对李恕这个人放松警惕,以为对方只是活得通透,故而才会摆出一副兄长架子来,对他时时劝诫提点,不想他跟着卷进这些腌臜的权势争斗之中。
可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李恕确实是将他看作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虽略有小智,却也只能任由裴怀恩摆布威胁的废人,却不是真的要救他。
而这些盘算的起因,是李恕如所有人一样,都先入为主的轻看了他。
李恕劝他,是要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不着痕迹地摘除嫌疑,以便日后拉拢他。李恕用锦玉的命来做这个局骗他,则是为了将计就计,让他适时与裴怀恩离心,把他变成一条不能被替代的,合格的,能顺理成章咬死寿王与裴怀恩的狗,彻底替自己扫除一切障碍。
而眼下,戏已落幕了。
李恕要他做证人,为此不惜帮他做了很多事。若他真是个心思简单,不慎被仇恨蒙蔽双眼,耳根又软的人,今日之后,有锦玉的证词在,再加上李恕先前状似不经意的许多挑拨,他便会对裴怀恩起疑,认为裴怀恩果真是寿王的人,也是寿王在教裴怀恩利用他手,步步为营地除去自己同胞兄弟,最后再把他推出去做那个替罪羊。
其实李恕的这些筹谋都没错,李恕没有走差任何一步棋——先借裴怀恩之手幽禁晋王,再借他手逼死宁贵妃,使齐王病来如山倒,自此再也无心朝事,最后哄他这颗可怜的小白菜帮忙作证,将裴怀恩和剩下的寿王一并咬死。如此一来,他因为“性情懦弱”,更因为就此被迫归于李恕一党,视李恕为手足至亲与救命稻草,自然不会再与李恕争,而淮王因为血统问题,也会理所应当地被承乾帝排除在外……
李恕甚至比所有人都更聪明些,知道裴怀恩是头养不熟的狼,所以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把裴怀恩连同老二老三还有老四一并除去,从没想过同裴怀恩联手。
可问题就在于,李恕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但他李熙却偏偏有着自己的算计,并非真的无能,甚至在他与裴怀恩之间,表面看似是裴怀恩拿主意,实际却全是他在背后给裴怀恩提出的建议——这也导致了李恕原本想扣在裴怀恩与寿王身上的这些锅,其实都与他李熙脱不了干系。
在“罪魁祸首”之一面前设计咬出其他的罪魁祸首来,此事听来未免可笑。这点李恕没看清,故而也使自己莫名其妙地落了下风,让那些原本该很有用的挑唆之言,忽然变成了暴露自身的最有力证据。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锦玉不知道今日被他喊来装程老板的这个人,实则是裴怀恩豢养的一个暗卫,所以才敢眼也不眨地对他说这些谎话。
至于其他的,至于李恕这次想让他帮忙做什么证……
思索间,李熙攥紧了拳,骤然转身看向十七,满身冷汗道:“……快!快去提醒你家督主派人守住晋王府和齐王府,快去!李恕马上就要对他们下手,也要对四皇兄下手了!”
第069章虎崽
有十七传话,两个人约在先前闹鬼的宅子里秘密见了面,裴怀恩几乎没犹豫,立刻派人赶去晋王府和齐王府查探情况。
夜越发深了。
等待消息传回的空档,裴怀恩给李熙倒了茶,笑眯眯地说:“小殿下消息灵通,什么人都能被你抓到了。”
李熙闷闷地缩在软榻,闻言就说:“有人要我听,我就算捂住耳朵,也是消息灵通的。”
裴怀恩看出李熙兴致不高,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小殿下,别耍孩子脾气,也别冲我摆脸色。”裴怀恩走过去,哄他说:“你生在皇家,怎么还顾念这点可笑的兄弟情。”
李熙没开口,但识趣地往里挪了点,给裴怀恩让出来坐的地方。
宅子里安静,裴怀恩坐下之后,很快便觉得没趣了,他捡起杯子喂李熙喝茶,李熙扭头不肯喝,他就掐住李熙的下巴,硬往人家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