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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翰林就说:“你现在与老夫说这些,是为了拿你自己做例子么?可你是否想过,你如此聪慧,可在短短数年便有此成绩,这是独属于你自己的造化,若换成旁人来,就算让他们和你有一样的老师,他们也未必能学成你这样。”
葛宁听罢就摇头,只恭敬道:“非也,大人实在谬赞,也实在曲解学生了。”
“在学生看来,读书虽辛苦,却能使人眼界开阔,头脑清楚,哪怕只是简单的识几个字,知些廉耻,也是很好的,而寻常百姓读书的意义便在这里,他们要读书,读书虽不能使他们人人都变得通透,却能使他们不蒙昧。”
“至于长澹而言——大人,您方才说学生天资好,可学生原本也不过一流民,若非有章家给的机缘,学生今日便不能站在这里,同您来往论道了。”
于翰林听到此处,微微变了颜色,正欲再开口,未料葛宁却破天荒的抢先一步,继续高声道:
“所以大人,其实学生的意思是,办在乡间的那些学堂,便也是朝廷给其他人的一次机缘,就如章家给学生的机缘一样。”
“大人您说古来圣贤少,可故步自封,十之选一,又怎么比得上于千千万万中择优而选一?请大人深思,若学生今日有幸入得大人青眼,大人若觉得学生资质尚可,料想民间就一定还有许多比学生资质好上百倍甚至千倍的人,大人若因一时气愤,放弃了他们,岂非是天大的罪过么。”
于翰林唇线紧抿,没再立刻答话,想是心里也觉得葛宁说得有道理,但又想起自己曾经对牛弹琴的辛苦。
“你口中的这种人,十年也未必出得一个,但办学却要大量的金钱,且收益甚微。”于翰林不敢再轻视葛宁,他负手而立,再三斟酌着说,“这不妥。”
葛宁不为所动,转身又朝李熙拜,“皇上,学生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李熙……李熙还说什么了,李熙这会眼睛都冒绿光了,咋可能不让他讲?
于是葛宁得了允许,便又继续肆无忌惮的说道:“学生以为昭庆皇帝的诏书没错,只可惜这办学本就不是一时之功,而是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努力,其花费甚至不比一场战争来得少,因此很容易就半途而废了。”
“可若以长远看,读书又怎会真的无用。若真无用,在场五十四名贡生何需读书,于大人何需读书,皇上您又何需读书?”
“而至于大人方才所言,天资出众者甚少,但有一二便可抵千军,皇上您难道要为了省这些钱,而使未来的栋梁老死田间?”
于翰林是个惜才的,听到葛宁这么说,已经有些被葛宁说服,若有所思的重新坐下。
反倒是方才那位坐在于翰林身边,留着山羊胡的陈大人,对葛宁所言嗤之以鼻,听罢便讥讽道:“你这晚生懂什么,你可知人各有命,若叫那些农夫都识了字,开了眼,他们便能看到自己身边的辛苦,到时他们若想为自己争权力,举反旗,你又当如何?你难道没有听过昭庆年间的起义军?”
葛宁一听这话,脖子顿时就梗得更直了,厉声说:“这有什么可怕,难道大人与我自幼读书,为的不是解万民之辛苦?再说他们读了书,就是懂得大是大非的,若非日子苦到过不下去,又怎会举反旗?换言之,若百姓真觉得苦,不读书也会反,若百姓不苦,读过书也安宁,大人如今这般害怕,难道是怕读书人更难镇压吗?”
一语罢,陈大人已被葛宁气得脸红——比葛宁脸还红。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这陈大人不肯认输,色厉内荏地指着葛宁道,“照你这么说,若这世间人人都读书,人人都想封王拜相,大家伙儿从此有了盼头,便不会再脚踏实地的劳作了,到时遍地秀才,更有考到白发苍苍的举人和贡生,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葛宁也被怼出脾气了,反而不再脸红,言语间条理更清楚,抓着陈大人方才话里的漏洞道:
“大人此言差矣,学生方才便言道,读书并非是为了做官,而是为明理。”
“正如于大人方才所言,这世间有天资者,甚少,加之人各有志,料想多数人在科举这条路上,都不会傻得撞南墙。”
话至此顿住片刻,竟是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向陈大人站立的方向走。
“学生以为,只在读书这件事情上,有天资者,即便多有蹉跎,也会得偿所愿,无天资者,饶是百倍努力,也多徒劳。”
“学生还以为,正如先前于大人所言,民间三百六十行,即便有不善读书者,也总会有更适合他们的行当。如果他们觉得做其他行当更好,读书只会让他们更痛苦,他们又怎会一直科举呢?陈大人于此实在多虑了,料想大人口中那白发举人,即便是有,也是少之又少的。”
陈大人鼻子都快被气歪,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对葛宁骂道:“你、你这晚生,你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古礼不下庶民,你却偏偏要教他们讲礼数,你自持天份高,以为自己就是前途无量,可你当心哪天冒出来个天份比你更高的,将你取而代之!”
葛宁却很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必对其倾囊相授,使之青出于蓝。”
第195章女子
葛宁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明明平时胆子很小,笨嘴拙舌,可当他一旦认真起来,他又会全神贯注,身周一切都不能再影响他分毫。
此刻便是如此,葛宁渐入佳境,转守为攻,不待陈大人再发问,便当先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