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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猛手抓着桌子沿儿,有点儿抖:“那个女人跟她一样,骂人,骂我,骂爷爷,给爷爷打针,爷爷不想打……”
“爷爷很疼你吧,但是他生了病,你妈妈必须给他打针。”
“她骂爷爷,骂他老不死,爷爷就死了,他挂在管子上,那个管子是我用来给金鱼缸换水的……”余猛突然拍了下桌子,“她骂我,骂爷爷,她应该死,应该死!”
“余猛!”陆云扬也大喝一声,“
你看清楚,这些人不是你的母亲,她们都是救死扶伤的护士!是在生病的时候可以照顾病人的天使,她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兄妹和爷爷奶奶!”他使劲戳了戳铺在桌子上照片。
余猛似乎被扎了一下一样,使劲摇着头:“不是,我杀的不是她们,不是……我给她们蒙上了脸,爷爷死的时候也蒙着脸,别人说死人要蒙上脸。。”
“余猛,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她就埋在公共陵园里,你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只是恨她吗?她小时候给你做好吃的,送你上幼儿园,给你买玩具,她因为你成绩不好骂你,但还是给你缝补打架弄破的衣服……余猛,如果你不是自己负气离开家,也许现在她还活着,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你真的恨她吗?还是说,你其实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
话说到这里陆云扬站起身,开门走了出来。里面的余猛已经佝偻着身体摊在椅子里,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
“你们等会儿再去问其他的吧,他应该是从自己的心理幻觉中暂时清醒过来了。”陆云扬道。
“大仙儿!我决定了以后做你的脑残粉儿!”丁丁激动极了。
“我身边的脑残要么被我治好了,要么已经进了精神病院,你想做那一种?”
“……我决定还是对我原来的偶像天王云卿从一而终。”
“这个余猛,真是可悲。”关锦抱着双臂,“在你看来,是不是每个这样的凶犯都有内心的弱点。”
“不是弱点,是每个人心中总保有对美好的向往和记忆,只是太多的负面情绪把他们掩盖了。”
关锦没再接话,一个人回座位去了。陆云扬默默看着他离去。
“关锦就是太闷了,警局本来也是负面信息最多的地方,你不如合适的时候开导他一下。”心细的顾湘轻轻对陆云扬说。
“你担心他”陆云扬咧嘴,“你错了,小锦恐怕是这里唯一一个不需要心理疏导的人。”
“原来,余猛在外地打工的时候认识了李广生,但是李广生后来重病死亡,他偷偷埋了他,冒用了他身份证。因为李广生有别人给的介绍信,可以来s市的三院做事。”陈乔羽拿着笔录过来,“与猛的母亲因为家庭负担重,公公重病,后来脾气很差,经常骂余猛和他爷爷。而且她经常值班,把余猛一个人锁在家里。余猛爷爷上吊死亡时,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余猛,当时对一个孩子来讲冲击可想而知。”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郑飞感叹。
“可惜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准备材料提交法院吧。”温靖寒从局长办公室回来,心情似乎不错。
关锦郁闷地开始整理案卷,这种工作是哪个人类发明的,他就不觉得很烦吗?
“我来帮忙。”陆云扬不请自来地坐下来。
“贴照片!”关锦也不客气,自己送上门来的干吗不用?要不是温靖寒在,他肯定都丢给这个冤大头。
陆云扬听话地仔细整理照片,关锦瞥了他一眼:“每个人都有人格障碍吗?”
“那怎么可能?人格障碍已经是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那你觉得……我们办公室里的人有什么心理问题?”关锦好奇心又开始挠爪子。
“这么嘛,”陆云扬放轻声音,“警察本来就是高危职业,接触的都是人性的黑暗面,尤其是你们。经手的都是严重的暴力犯罪或者大规模有组织犯罪,如果不是天生性格乐观,自控力很强,自我疏导能力好,很难在这里生存下来。你们大都有这样的素质,毋庸置疑。”
“大都?”关锦睨了陆云扬一眼。
“温靖寒看似性格多变,实际上他有很坚定的个人价值观和标准,只要不触及这个底线,他可以接受任何事情。所以,这些案子对他不会有任何冲击。而且,我相信,他有着一般人不能想象的经历,让他更无坚不摧。丁丁和小白性格单纯,乐观主义者,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暗淡,即使接触这些黑暗的现实,对他们而言似乎就像在看电影,无法跟自己产生共鸣,所以他们即使自控力和心理素质不是最好的,却不会受很大的影响。郑飞是特警出生,而且性格冲动,带着强烈的色彩,一般的东西很难入侵他的世界。陈乔羽是所谓的大女人,心里成熟,拥有女人最强的接受度和包容度,富有同情心但是会很好的疏导自己。顾湘性格细腻,胜在理性,他用更加理论的视角来看待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会有些情感波动但是很快就控制住。乐凡……他连对着尸体都不眨眼,估计对这些东西都免疫,不过他是个对自己重视的人或事很敏感的人。”
“……我有一种温靖寒引狼入室的感觉。”关锦同情地看看办公室里毫无知觉自己被透视了一遍的人们。
“看上去你有点幸灾乐祸,你难道不也是可怜的小羊之一吗?”陆云扬托着下巴。
小羊关锦扭过头,跟大灰狼对视:“那你倒是分析我看看。”
“你嘛,我真的不太有把握。我对于临床病理学案例的研究有限,尤其是对于失忆后人格变化的研究几乎很少涉及。但就目前的你,你对这个外界环境充满好奇和困惑,对所发生的一切又保持着谨慎的观察,有着孩子一样单纯的情感,这些非常符合一个失忆者的特点。但是又有一些异常,你对于所有的案件都无动于衷,犯罪的黑暗面对你丝毫没有影响,这个无关乐观,而是你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你困惑但不恐惧,寡言但不封闭,淡漠却不轻视,像个杀出一条血路最终爬上人类金字塔顶端的强者,有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无畏;年龄不大,却总是给人沧桑感;你对我怀有莫名的敌意,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你不高兴过,我最近一直在检讨是不是——”